第55章 第55章(1 / 2)

海棠自己先下马, 正要把陆子溶扶下来,却被傅陵抢了先。傅陵抱住满身泥水的人要往里走,却听身后一声:“站住!”

“你要把他送去哪?你知道大夫在哪吗?还有, 你怎么找来致尧堂的?!”

傅陵一愣, 便让海棠的手下抢走了陆子溶。海棠命他们将堂主送回屋,替他更衣沐浴叫大夫, 再把门关死。

另有人将凌威直接抬去了大夫的住处。海棠一通忙完, 听身后的堂众问:“海堂主,您是不是知道陆堂主从前在堂里出过什么事?”

“你们这是何意?”海棠蹙眉。

这时傅陵站出来,赧然道:“我不慎将你讲过的事漏了一点给他们, 他们便要追问……”

“陆堂主不是生来如此, 他是有原因的,对么?”

海棠狠狠瞪了一眼傅陵,深深望了望众人,别过头道:“书房第二排第三卷, 自己看吧。”

众人便去往书房。傅陵也跟着, 海棠拦了几句骂了几句,被他可怜巴巴一求, 还是随他去了, 只让人看着不许他碰别的。

在致尧堂每个据点的书房里, 都存有一套有关本堂的书籍。海棠说的那一排都是史册,从致尧堂的建立说起,第三卷刚好说到齐复时代的后期。

史册本用作存档, 平日里堂众很少会看这些。他们将那卷书册放在中间, 众人围成一圈, 一起看了当年齐复如何从各处抓来美貌男女, 将毒物打入他们体内, 再将他们禁闭在陋室。

他们读书识字,可学的都是淫词艳曲,余下的时候就练习体态身段和歌舞。

学会了这些魅惑人心的法子,齐复就将他们带到一间暗室,那里有许多木人,身下某处做得格外突兀。他们便要在齐复的指导下和木人摆出种种姿态,学如何取悦它们,学何时该碰哪里,学动作的节律和该发出的声响,学这世上最下贱的浪语。

一句句话,书册上事无巨细,甚至画了图。

傅陵看着这些,想起前世陆子溶在芭蕉小筑的手段,心里又紧又涩。

起初齐复要他们做这些,没人答应,书上接着写了齐复常用的刑罚。傅陵是进过大牢审过案的人,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种伤人皮肉、毁人筋骨的刑具。还有她布置的水牢、沙牢、腐牢、虫牢,将人泡进去,再饿着、渴着、不给睡、不给呼吸。

每次犯错或是违逆就施一遍,常人受几下便要告饶,有骨气的能撑几日,也有倔的受过百日,最后人要没气了才给放开。

但这些刑罚都不会伤及外表,因为他们是送给舜朝贵人的礼物。

后来陆子溶集结众人推翻齐复,可他们的性子早已回不去从前,无论原本多么活泼之人,在此等折磨下都日渐沉默。虽然他们人人身上种着二十年的「经年」,但大多数人等不到那个年头便郁郁而终,更不要说什么赤忱之心了。

众人看罢回了正堂,海棠等在那里,淡淡道:“那一卷是陆堂主亲笔写的。那些旧事他切身承受,记得最清。”

“那个每次被关进刑牢都要撑上百日的人,就是他。”

“堂主过去杀的每一个人,都有案卷在册,若你们心存疑虑,自可去总堂查看,还他清白。”

这时有堂众来报:“海堂主,凌威救回来了!幸好及时包扎,再拖一刻兴许就来不及。陆堂主那边说是内在的毒发,受寒所致,没有大碍。”

一直跟在后头的傅陵开口,带着愠怒:“知道自己身上有毒,大雨天跑出去做什么!”

“您可别这么说,”那堂众道,“陆堂主可是舍命救的凌威啊!”

满室哗然。

……

恢复意识时,陆子溶感到浑身软绵绵的,好似被寒意浸泡透了。他极为艰难地撑着床榻坐起来,被子摩擦声立即惊动了屋外守着的人。

那人见他醒来,顿时满面喜色,到门外招手,“都过来——堂主醒了!”

十几名堂众一齐涌进屋里,为首的竟是缠了绷带的凌威,他步履虚浮,显然伤势不轻。他们跪在陆子溶床前,给他行了个大礼。

“给堂主请罪!”

众人一同喊了声,而后凌威道:“是我们误会堂主了。我们才知道,堂主历尽苦难仍心怀天下,您的胸襟非常人可比。堂主公正不阿,从未滥杀无辜,我们却因为您的个性给您乱安罪名,心生畏惧,闹出这等笑话,甚至连累堂主伤病……”

“凌威身为罪魁祸首,万死难赎,请堂主赐罪!”

望着众人满脸的诚挚,陆子溶久久愣怔。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才睡醒的脑子也一动不动。

“你们……这是怎么了……”

“堂主!”

海棠端着药钻进来,送到陆子溶手中,“快把汤药喝了。大夫说你是内在毒发,风寒染得不重,只要按常法解毒便无大碍。”

陆子溶目光移到她面上,“小海,他们这是……”

“哦,他们啊,”海棠撇了撇嘴,“他们看了致尧堂史第三卷,又知道你拿命去救凌威,可不就这样了。”

“什么?”陆子溶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好好的,为何去看那个?”

致尧堂史第三卷,他知道那是什么。本是公开的文书,堂内成员均可翻阅,可他并不觉得会有人看那种东西,更不想主动将深埋心底的过往告知旁人……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傅陵。他看上去比这里所有人都憔悴,急急蹭到榻前,似欲去碰榻上之人,见对方在喝药无从下手,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讷讷道:“陆先生可好些了?哪里不舒服么?”

一见此人,海棠立即怒目圆睁,“你怎么还没走?!”

跪着的堂众也道:“堂主,就是此人提及您过往的。”

陆子溶便被汤药呛着,狠狠咳了几下,盯着傅陵咬牙切齿:“你从何得知我的事?又为何告诉旁人?!”

傅陵连忙摆出笑脸,“我不小心说漏嘴嘛。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他们知道了那些,理解了你的苦处,这不是与你冰释前嫌了么?”

这话反而让陆子溶愈发愤怒,他将手中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荒唐。你到处说我的事,可问过我的意思?傅陵,你是我什么人,谁允许你替我决定?”

话音是冷的,可陆子溶面容惨白,呼吸急促。

傅陵躬身握住他一只手,话音软下来:“先生别生气,不管怎么说,结果总是好的。我帮你们解除误会,先生不得感谢我?”

“你……无耻……”

陆子溶不由自主地发抖,剧烈喘息起来。片刻之后,他竟再次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