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1 / 2)

韩雪绍和沈安世之间的沉默一直维持到回到铸剑楼。

原因很简单,沈安世此前传音给她,希望她能够告诉他为何她想要让祝寻鱼一同跟去丘原之海——在清延宫之时,韩雪绍为解释水镜阴面的封印而说过,她百年前曾拜于一名仙君门下,沈安世听罢,也并没有多言。倘若放在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来说,“师尊提醒我带上祝寻鱼”这件事都不算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然而,祝寻鱼不久前提及了川渊一事。

川渊作为殉葬品连同魔界一并被诸仙舍弃,而沈安世正是那柄被利用的利刃。

他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了刽子手,多年以后,才从受害者的口中知晓此事。

这种事情,换作是谁都不会甘心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韩雪绍告诉他,“我之所以想让祝寻鱼和我们一同去丘原之海,是因为我那个身为断玉仙君的谢贪欢前几日特地用水镜提醒我,让我将他一起带上的”,就算是不用脑袋想也能够猜得到,沈安世一定会认为诸仙想要再次利用当初川渊的受害者。

别说是沈安世了。韩雪绍想,连她都有一瞬间的怀疑。

那如烟如雾一般难以捉摸的仙君,和她共处了三十余年的光阴,然而,她原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谢贪欢,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谢贪欢一声不吭地消失在逐渐沸腾的回忆之中,方才烟消云散。直到那一刻起,韩雪绍才隐约察觉到,她或许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谢贪欢。

毕竟,你看啊,他原本让她离祝寻鱼远些,后来却又让她将祝寻鱼一并带上。

这一前一后的对比实在太明显,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记起了川渊一事才忽然改口。

想到这里的时候,韩雪绍抬眼一望,日光正盛,倾洒群山,丝丝暖意落在身上,她却觉得手指微微发冷,即使腕节上的暖玉也未能化解那股难以消散的寒意,如冬日的冰雪。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怀疑起自己这个多年未见却又突然出现的师尊。

但是她相信。

因为谢贪欢说过,断玉仙君确实会骗人,唯独不骗你。

因为那个懒散的、随心所欲的仙君,尽管看起来毫无威胁,他却是这天底下头一个集大成者的灵修,旁人难破的心门,他只需要迈步便跨过,进出他人的识海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一个仙君,这样一个谢贪欢,没有必要,也不需要去利用一个小小的少年。

至于受仙界所托,歼灭活口,那就更不可能了。谢贪欢向来是个喜欢自在的性子,他在枕水峰清闲了许多年,韩雪绍偶尔也会见到有不知姓名的仙使来寻他,那时候她就远远地躲开,以为谢贪欢会跟着仙使回到仙界,可他每一次都拒绝了,像是宁愿呆在凡间般。

谢贪欢的举动,从来不代表仙界,仅仅只代表他自己。

他让韩雪绍尽量将祝寻鱼带在身边,全然是他自己的主意,和仙界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和川渊无关。韩雪绍缓缓闭了闭眼,又睁开,想,她不能被这点事情所误导。

不论是或不是,都不是她如今能够轻易判定的,这些纠缠难解的疑惑,恐怕得等到下一次再见到谢贪欢的时候才能得到解答了。她沉下心绪,将沸腾的情绪逐渐平静下去。

然而她想得明白,不代表沈安世就想得明白。

那个与谢贪欢相处三十余年的,奉他为师尊的,是韩雪绍,和沈安世无关。

这样近乎盲目的信任,倘若不是局中人,就不能窥见其半分端倪。

直到将要踏入铸剑楼之际,韩雪绍忽然停住了脚步,沈安世原本与她并肩而行,察觉到她停住脚步,遂侧眸观她,微风吹拂过森林,带起泛着腥味的草木气息,灌进鼻腔。

“叔父向来很会揣度旁人的心事。”衣袂翻飞,丝丝缕缕的黑发拂过面颊,韩雪绍望着止住脚步的沈安世,道,“更何况,我也并不想欺瞒叔父,所以此前那个问题便不答了。”

是的,不答——这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风声瑟瑟,沈安世静静地望着面前对他来说还是小姑娘的白衣女修。

半晌,他问:“和川渊有关?”

韩雪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原以为这件事很简单,然而祝寻鱼那番话却推翻了我的所有猜想。我需要梳理一下思路,再确认一些事情,才能回答叔父问我的那个问题。”

沈安世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到她快要以为沈安世不会再给出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