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尘池掷出一剑,身形随之而动,再度握住那柄剑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驭龙山庄。
青衣薄纱,翩然似灵蝶,她足尖微点,反手将初生剑归入鞘中,继而拂袖隐去。
她踏入厢房的时候,龙祁正倚在软枕上,闭着眼睛,指腹轻轻重重地按压着太阳穴。
龙祁刚哄完鹭华公主,一想到那个女人哭哭啼啼,眼睛发肿的模样他就觉得一阵恶心。他其实巴不得她越早走越好,这辈子都别回来,省得惹他心烦,可又怕怠慢了这个金贵的公主,她回去再对自己的皇兄抱怨两句,山庄与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就毁于一旦了。
而且,归根结底,这祸患还是祝追雁惹出来的。
要不是她伤了鹭华公主,鹭华公主也不会这么态度坚决地要求回去。
一个二个,都不让他省心。龙祁越想越觉得烦躁,却忽闻风声,带着令人安心的淡淡莲香,柔荑放在他的太阳穴处,动作轻柔,替他揉着太阳穴,问道:“是谁惹得师弟生气了?”
龙祁紧皱的眉头松了,没有睁开眼睛,摸索到安尘池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说道:“师姐,她们纷纷离去,祝追雁和鹭华公主又闹成这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安尘池不知她离开的时候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象征性地宽慰道:“小追直爽,鹭华矜傲,二人有所摩擦也是正常的,等会儿我去瞧一瞧,也好让她们关系有所缓和。”
“嗯。”龙祁睁开眼睛,想了一下,问道,“对了,迟嫦嫦怎么没有过来?”
安尘池难得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她迟疑片刻,说道:“此次是我们误解韩门主了,迟小姐是回家探亲,她们如今已经前往穷迢城了,既是省亲,我不好阻拦,便任由她回去了。”
龙祁听完,额角突突地跳。他下意识认为安尘池是在隐瞒什么,不然,一个迟嫦嫦,一个韩雪绍,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说好来接迟嫦嫦回穷迢城省亲?不正常。
然而,想起前段时间他和安尘池的冷战,这些心思又被他强压了下去,没说出口。
一个迟嫦嫦而已,要不是碍于她父亲的情面,他也不会耐着性子将她留这么久。
龙祁咬着牙,心想,既然已经决意离开驭龙山庄,那就走好了,他不会再留情面。
“师姐,那你等会儿帮我劝劝她们两个吧,尤其是祝追雁。”龙祁精疲力竭,不愿再多想,准备将烂摊子甩给安尘池,毕竟她向来都善于调解,而他,他得去放松一下心情了。
安尘池俯身吻他眉眼,说了个“好”字,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别太劳累了。
这时候的安尘池却不知晓,祝追雁和鹭华公主之间的矛盾,大部分是因龙祁而起的。
当时,祝追雁修补完护山阵法,龙祁将她带到鹭华公主的房间里,要她道歉,祝追雁性子刚烈,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打死也不道歉,不止不道歉,还嘲弄鹭华公主毫无用处。
最后越闹越僵,吓得一旁的侍女楚绣大气也不敢喘。
鹭华公主的眼风似刀,剜了她一眼,心里委屈得很,非要找个发泄口不可,朱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话来,“你也是,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奴才不知道保护主子?”
楚绣的嘴唇动了动,欲要反驳,却还是强忍着咽了回去,低头闷声说了个“是”。
祝追雁瞥见她袖口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红印,乍眼一看,宛如红梅,是自己之前随意扯她衣裳拿来擦拭的血迹,想来她这一路上忙活着伺候鹭华公主,也没来得及换身干净衣裳。
“自己吓昏过去,怨别人伺候不利?”祝追雁眉眼一低,异色瞳孔灼灼似鬼火,直勾勾地望着鹭华公主,“以往我觉得你是个废物,如今我是明白了,你还是个不自知的废物。”
楚绣一愣,鹭华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被她气昏过去似的,喘着气儿。
祝追雁还想说点什么,龙祁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道:“你少说两句。”
她这才闭了嘴,眼睛却还是盯着鹭华公主,似乎要揭开她的头骨,在她的噩梦里扎根。
看得鹭华公主胆战心惊,只觉得从来没有谁的眼神比祝追雁的更令她害怕。不愧是半人半魔的野种,身体里留着肮脏的血液,这样的眼神,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她这一次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强作镇定,转过头去,不与祝追雁对视,仿佛她的目光就不存在了。
“追雁。”龙祁叹了口气,压抑住烦躁的心情,又重复了一次,“快跟鹭华公主道歉。”
他这一次语气加重,神色不虞,饶是外人也看得出他快要动怒了。
祝追雁冷笑:“我有什么错?我追捕韩雪绍,是她傻,中了韩雪绍的计谋,往我刀口上撞,若不是我及时收势,她可能就命丧黄泉了。说起来我还得怪她碍事,如果不是她牵绊住我的脚步,我早就将韩雪绍抓回来了,也能顺利将迟小姐留住,凭什么要我和她道歉?”
“说到底,鹭华公主尚未入道,自然无法察觉陷阱,你不慎伤她一事已成定局。”龙祁说道,“何况,你是伤了她的脸,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脸面有多重要,想必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