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话里言间属实有点东西, 姜医生怔忪，“什么？”

许是因为被姜医生凶了一句，心里不畅快。却又有求于人自觉低人一等, 小姑娘闷声说：“何必管她，死了才好。”

说罢，转身去寻自己的人，命令道：“小翠, 小蓝, 带两位医修离开。”

这话是扔下来的，扔完小姑娘拿着手里的龙骨鞭急匆匆走了，走了几步干脆跑起来, 好像这样在西院发生的狼狈惊慌和窘迫就追不上自己。

小翠来带他们两去偏厅休息，等待药材送上来。

到了偏厅, 又有丫鬟送来好茶。

小翠请贺胥和姜医生落座, 她自个儿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让二位大夫看笑话了。”

茶是碧螺春, 放在瓷白的盏中透亮。

揭开茶盖，茶香四溢。

贺胥想法比较直, 向来听不懂古人说话的弯弯绕绕，他感觉小翠话里藏话，但猜不到小翠到底想说什么, 只能喝着茶, 表面沉静内心焦灼地等姜医生和小翠去掰扯。

没注意，滚水烫了舌头。

人家都招呼了好茶, 自然是把他们当成贵客, 贺胥忍着舌尖的疼, 还好没做出什么失仪的动作。

旁边姜医生浅笑了一下, 没说其他。

这是很常见的敷衍话题的方式，只是姜医生大多时候都温温柔柔和和气气，所以此时的笑容没有显露出太多敷衍。

小翠跟着笑了笑，状似无意道：“小娘怎会流这么多血。”

刚刚姜医生但笑不语实则也是没摸清小翠的意思，直到这句姜医生才恍然明白过来。

众目睽睽看见的是小姑娘推了西院这位小娘，小翠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上这么一句，显然是要模糊这一点。

姜医生道：“大肚子是经不起跌倒的。”

她也没提小姑娘。

小翠松了口气，她不知大刀是怎么把医修请来的，不过以大刀的秉性，必然不愉快。二人是修仙第一人民医院的人，到底是外人，传出去便不好了，他们又不能将人扣下。

听出姜医生没有要在外传播的意思，小翠把心收回肚子里，这才问了最关心的：“以大夫所见，小娘腹中胎儿会不会出事？”

不等姜医生回答，小翠又列举了几次小娘摔倒，也都见了血，好在腹中胎儿无事。“有了前车之鉴，之后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各类保胎药材也是接连不断地往西院送。这次应当也会……”小翠像征求意见般问：“无事吧？”

一番话听下来，姜医生心里已经明白小翠的问话目的，只道：“这不好说。”

小翠没得到自己想听见的答案，拧起了细长的柳眉，好一会儿又问：“情况如何与婆子应当有关吧？”

姜医生还是说：“不好说。”

小翠心里有点哽，自知在姜医生这里得到不到确切答案，便寻了个藉口暂时离开了。

等小翠离开，贺胥这才扑坐到姜医生旁边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让我们多嘴乱传，她们想把那小姑娘从这位小娘摔倒的祸事里摘出去。”姜医生解释。

贺胥皱着眉：“就是因为每次惹祸都有人收拾烂摊子，这熊孩子才越来越无法无天。我看啊，就是欠管教！”

姜医生想到那小姑娘说的话。

小姑娘说自己连小娘的衣服都没碰到。

可连贺胥都看见了，确实是那小姑娘推了小娘。

实则她也看见了，小姑娘是有伸手的一个动作。

贺胥说：“看出血量，那位西院小娘危险了。”

以小娘的肚子来看，应该是孕37周左右。摔倒的时候也是腹部着地，应该挤压到了肚子，这就很糟糕了。

腹部着地，会引起宫缩、腹痛、甚至胎盘早剥。宫缩加强的话就会导致生产，这就是先兆早产。

如果是胎盘早剥就更糟糕，孕妇出血会导致出血性休克，而胎儿则很可能会胎死宫内！①

以西院小娘的出血量来看，贺胥严重怀疑后者。

姜医生何尝不是怀疑后者，只是说实话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是胎盘早剥的情况，一般治疗手段是终止妊娠，严重还要剖宫产。

姜医生想了想说：“交给产婆吧。”

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女性生产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一点也不带夸张。

在这种医疗环境下，产婆接生的经验比他们丰富得多。

况且西院也不敢请他们进屋看诊。

“熊孩子可怕啊。”贺胥说，最后才想起他和姜医生的处境，问道：“我们会不会被牵连？”

姜医生说：“应该不会。”

小翠担忧他们多嘴，但还是奉了好茶，多少还是忌修仙第一人民医院的，毕竟他们经过药王谷试炼后也有了一些知名度。

西院那边应该也不会迁怒他们，他们俩是大刀硬拉来宅邸给狗看病的。本身就有不情愿在，说句难听的，西院闹出人命的话，也与他们无关。

贺胥听完姜医生的分析，悬着的心落下了，接下来他们就等阿奴送药来就成。

“那狗是什么问题？”贺胥问。

姜医生说：“应该是吃了什么消化不良，我让阿奴带了乳酸菌素，先喂一点看看情况。”

贺胥本来还想问，如果狗没救活改怎么办。

他自个儿心里有答案了，他们也努力去医治了，但毕竟隔行如隔山不是。而且阿奴来了，也不怕那熊孩子为难他们，拦着他们不让走。

姜医生掐着时间：“阿奴应该……”

应该快到了还没说完，小翠就折了回来，身后跟着阿奴。

那小姑娘见人来送药，也跟着来了，不过未进偏厅，而是站在外面踢院中的小石子。

阿奴脸色很是肃穆，脸上写着‘你们敢对大夫不敬我就掀了这里’几个字，手里还执着御剑飞行时的宝剑，上等灵石熠熠生辉闪烁着璀璨流光。

这是霍凌走之前赏给阿奴的，这里也有鄙视链，修行之间的鄙视，筑基鄙视炼气，金丹鄙视筑基和炼气，元婴鄙视金丹、筑基、炼气……

再就是灵石之间的鄙视链，再怎么也会忌惮拥有上等灵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