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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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一片寂静。

“就凭你?”

站在最前方的刺客冷笑着开口,看向萧崇琰的眼神讥诮又怜悯,就像在看一个傻子那般,只当这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是害怕到极点,死到临头神志不清,只剩满口疯言疯语。

一个身无半点灵力的病弱少年,居然大言不惭要留下这满院的修士刺客。

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沧澜大陆修士共分七境:问心,知常,至虚,守静,九转,抱一,神无。神无以上便是神圣,破境即可飞升。

修行如同登山,入山门不易,登天梯更难,破境契机可遇不可求,有人修行数百载也不过只在问心,知常两境打转,九转境已是寻常修士必须仰望的山巅,而抱一与神无更在天上。

站在这里的刺客,每一个修为都不会低于至虚境,又因专修刺杀隐匿之道,比起普通修士更为防不胜防。

萧崇琰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

一个抬脚便可碾死的蝼蚁,竟然妄想撼动天神?

真是无知者无畏,可怜可笑至极。

“你们不该杀其他人的。”

对于院中刺客的不屑嘲讽,萧崇琰显然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千年过去,修真界的风气似乎有些不好,于是难得很认真地在讲道理。

“修士修行最重修心,山上山下泾渭分明。你们伤及这山庄数百人性命,难道不怕将来破境九转心魔侵扰,再难更进一步?”

早在数千年前,修真界便定下不可无故打杀世俗百姓的规矩,就连素来奉行弱肉强食的北地魔族,也从不会轻易打扰普通人类的生活。

山上修士若毫无掣肘,任性妄为,视山下百姓为蝼蚁随意打杀,便会破坏山上山下平衡,更会影响天地间气运流转,长此以往必将导致一个大陆的倾覆。

而修士若连力量本身的诱惑都无法战胜,又何谈面对自身心魔,破境九转踏上真正的登天路?

这个道理,便连才开始修行的稚童也懂。

萧崇琰是真的心存疑惑,这才有此一问。可那说话的刺客却对此全然不以为意:“破境九转,心魔问道,是你们沧澜的规矩,又与我何干?”

他看向萧崇琰的眼神极为嘲讽:“区区蝼蚁又何必多言?等死便是!”

“全力攻击,务必确保神魂尽灭,断了他所有的往生路!”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攻击术法与剑光于黑雾间骤然亮起,织就为一张大网,向萧崇琰当头压下,瞬息间便将他身形淹没,再看不见。

一时间,寂静的院中黑雾弥漫,翻腾不息,阴森可怖至极。

黑雾间,院中刺客再不遮掩容貌,暴露出那一双双绝非沧澜大陆所有的血色重瞳,在一片暗色里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

他们的目光中满是不祥。

迷雾里,萧崇琰的神情很淡。

这种黑雾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此时此刻不觉得忧虑,只是略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

心湖自观。

心湖是修行者心境的映射,是其神魂与力量的投影,对每一个修行者而言都至关重要。

萧崇琰的心湖内一片荒芜。

龟裂的大地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裂缝,深不见底,那是他破碎不堪的神魂。

在大地之上,有巍峨山脉拔地而起,连绵不绝数万里,却被拦腰斩断,断面处形成巨大的豁口,千疮百孔。

这是他的半副剑骨。

曾经他的心湖有多么恢弘壮丽,生机勃勃,如今他的心湖就有多么衰败黯淡,惨不忍睹。

萧崇琰并不停留,只是一路向山脉高处而去,最终来到那座最高峰的山巅。

山巅有一汪碧清的湖水,很小,也很破败,几近干涸。

但仅存的那一点湖面却澄澈透亮至极,仿佛可以照亮神魂最深处的心意。

这就是真正的心湖所在。

萧崇琰站在湖边,湖面倒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的黑衣少年。他垂下目光,沉默地注视着对方,仿佛在问你后悔吗?

后悔前往流云巅赴约,后悔破境后执意留下补天缺,后悔被心意所困留下祸患,后悔当年在那座皇宫内一眼望见天上人,从此踏入修行,头也不回地追逐大道?

湖中的黑衣少年含笑看着他。

于是萧崇琰也笑起来,摇了摇头,离开湖边。

他心意微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山巅另一侧,负手望向脚下的山河大地。

荒芜、破碎,衰败不堪。

却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筹谋已久的问道。

不过是再走一遍登天路,再染一回世间尘。

再问九天,再得大道。

在萧崇琰的注视下,这一方心湖内的小世界忽然有春雨初降,细细密密落下,无声无息浸润天地。

龟裂的大地上有细碎的绿意冒起,飞快拔高身形,逐渐有郁郁葱葱的森林连绵成片,生机勃发,而寂静山脉中忽闻猿啼不止,接着更多声音开始出现,万物苏醒。

荒芜下掩藏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

萧崇琰看着天地之间,忽然若有所感,心意越发平静。他一念而起,便再度跨过那道门槛,进入问心境。

寻常修行者苦苦找寻多年也难以跨越的问道门槛,对于萧崇琰而言却不过就是一道虚掩的大门,他只是轻轻一推,便能再度登堂入室。

他曾见过神圣境巅峰的风景,此番转世重修,于境界上将再无任何瓶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只需不断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