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衍推着车子往前走,耳边回荡着夏苒的话。

“我是。”

低沉的两个字，从宋清衍嘴里飘出来，传到了夏苒耳朵里。

宋清衍说的很肯定,很明显在他心里他就是老宋家的亲生儿子。夏苒心里还惦记着曾经二妞和她说过的话,她试探性说：“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娘怀孕，村里人都知道。”宋清衍平静回答。

夏苒没再说话,这怀孕都知道,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有没有人看见宋婆子生下宋清衍。

怀孕能怀，但是宋清衍是不是宋婆子生出来的，她感觉还真不一定。看看宋婆子对宋玉成和宋秋芬的态度，明显那才是对待自己孩子的样子。

当母亲的也许会偏心,但也不会对自己儿子完全不管不问，总想榨干自己儿子、还败坏自己儿子名声的。

夏苒心里想着，跟着宋清衍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

屋子里,二妞听到了动静,慌忙从屋子里跑出来。

跑到夏苒和宋清衍身边,这次二妞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搂夏苒的腿，而是有些热切的看着宋清衍：“爹，你给我买了吗？”

“买了，在小袋子里。里面还有糖果。”宋清衍把小袋子递给二妞。

看着二妞拿走小袋子，夏苒回头：“你回供销社给二妞买东西的？”

“嗯，去公社前答应了给他们买东西。”宋清衍说着,把二八扛上的粮食、白糖等弄下来。

夏苒也把装鸡蛋的篮子拎下来，和宋清衍一起拎着东西进屋。

屋子里，二妞已经打开了布袋子，把糖果放在一边,从里面找到了头绳：“看，我的，爹给我买的。”

二妞拿着红色的头绳，看着大娃炫耀。

大娃没说话，他把布袋子里的粗皮筋捡起来，看向宋清衍：“你啥时候帮我做弹弓？”

“晚上做。”

宋清衍为了让两个孩子在家里看三妞和四娃，走的时候特意许诺了，给他们买他们想要的东西。二妞想要头绳，大娃想要弹弓。头绳好买，但是弹弓要粗皮筋，回家自己做。

大娃把皮筋收起来：“哦，你答应给我做了，晚上别忘了。”

“嗯。”

大娃和宋清衍说话的功夫，夏苒已经把鸡蛋放在了堂屋的柜子里，跑到厨房端了和面盆过来：“宋清衍，我和鸡蛋面，你去把绿豆磨成粉，做绿豆糕。”

三百块糕点呢，明天就要要了，要快点做了。

“好。”宋清衍把绿豆扛起来，随后去了大队长家里。

大娃看着宋清衍和夏苒都忙碌起来了，他盯着一盆面，不动了。

“你要做多少糕点?”

“今天要做三百块，你要帮娘做吗？”夏苒端着一盆面往外走，玩笑似的问大娃。

“我不会做，我给你烧火，让二妞看三妞和四娃。”

大娃跟着夏苒往厨房里走。

夏苒和面，看着大娃盯着她看，她笑笑：“你去玩吧，现在不要你帮忙，都需要你的时候喊你回来。”

大娃没出去，看着一盆面纠结一会说：“你和这么多面，以后咱们家还有粮食吃饭吗？”

夏苒一手都是面，见面有些干，又添加了一些水进去，抬头对着大娃说：“放心，这面和白糖、鸡蛋都是供销社不要票的，而且咱们家做了糕点也能卖钱。”

“娘好好做糕点，卖多多的钱，等咱家钱多了，娘看能不能去县城生活，到时候让你和二妞去县城上学。”

夏苒忙活着，和大娃说着自己以后的打算。

听到家里以后有粮食吃，大娃心里放心了，听夏苒说去县城生活，他心里也有期待，瞥开头说：“等你挣了钱再说，我去看四娃了。”

大娃说完就跑出去了。

大队长家里，宋清衍正在磨绿豆粉。

大队长坐在门前的凳子上抽着老烟袋，一脸凝重：“清衍啊，你爹他们一家做事有点不成样子啊，你有空也提点一下，毕竟是你爹娘。”

“叔，分家的时候说好了，养老该我负责的我负责。”

宋清衍这话是告诉大队长，多的他就不管了。

大队长似乎更加忧愁了，一口一口抽着老烟袋，沉默很久他才说：“你小时候刚出生那会，你爹娘可高兴了，你弟弟妹妹没出生前，你爹娘很疼你的。”

“你刚出生那会，寒冬腊月下着大雪，你娘怀着孕从你姥姥家回来，滑了一跤，你爹当时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东拼西凑借了钱送你娘去了县城医院，才生下了你。”

宋清衍出生花费了老宋家所有的积蓄，以前宋婆子经常说，不停的用这事提点宋清衍要孝顺。这几年提的少了一些。今天再听大队长提起，宋清衍磨磨的动作没变，他目光幽深：“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即使梦中他爹娘对孩子不好，他也对他们动手。

宋清衍拿篮子把磨好的绿豆粉装起来：“叔，粉磨好了，我先走了。”

宋清衍说完，拎着篮子走了。

留下大队长坐在原地叹气。

大队长的媳妇从堂屋里走出来，对着大队长嗤了一声：“你就是操劳命，宋婆子一家啥样人？村里谁不知道？这次玉成结婚她又办出这样的事情来，这种人谁想和她沾？要我说清衍是拎得清的，他要是听了你的话，真去管老宋家的事情，我看他自己的小家早晚也得散。”

“你没事出门闲聊多好，自家的事情都管不完，坐在这里唉声叹气想别人家的事情。”

大队长叼着老烟袋回头看向老妻：“我这不是想让村子里的人都过好吗?”

“你可拉倒吧？宋老头两口子几十岁的人了，用得着你管？她们自己拎不清，你瞎掺和啥？你要是没事，就过来给我扯棉花，趁着今天不上工，我把旧被子拆了，洗洗晒晒，重新做，等冬天的时候盖。”

.......

宋清衍拎着篮子从村里过，村里不少人看见了他拎着的篮子：“清衍，你这是拎的啥？”

宋清衍的篮子用红布盖着，从外面看还真看不出里面是啥。

“家里没粮食了，磨一些杂粮吃。”

一个中年妇女听了宋清衍的话，扯着嫂子喊：“咋会没粮食吃？我听说今天你弟弟结婚，秋分挑出两大盆肉呢，满满的都是肉，你娘没给你送一盆去？”

这妇女是恨宋婆子办酒席，不给大家伙吃肉，明知道宋婆子不会给宋清衍她们送肉，故意挑拨呢。

宋清衍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回应他。

那中年妇女心里不满，想再说啥，被旁边的妇女拉住了：“别说了，你听听，是不是老宋家吵起来了？”

中年妇女立刻不说了，她竖起耳朵来仔细听。

可不嘛，老宋家那边传来了激烈的吵闹声。

中年妇女猛一拍大腿：“哎呀妈呀，真吵起来了，快，我们去看看。”

村里人今天在老宋家吃了一顿不好的喜宴，这会都等着看老宋家的笑话呢，听到老宋家吵起来了，都赶紧跑过去了。

宋清衍也听到了那边的吵闹声，宋婆子的哭喊声最大。他用力捏着手里的篮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拎着篮子回家。

宋清衍到家的时候，夏苒已经把鸡蛋面和好了，看着宋清衍回来，她看过来：“绿豆粉磨好了吗？”

“嗯，好了。”

“那给我，正好做糕点。”

今天做的糕点多，家里的大铁锅，一锅能做四十个大糕点，但是再多了就放不下了。先做绿豆糕，等把绿豆糕做好，鸡蛋糕差不多也可以拿出来做模子蒸了。

夏苒把绿豆糕面粉调好，宋清衍帮着她一起切块，做绿豆糕。

夏苒忙活着，隐隐约约听到村子里传来的吵闹声，她嘀咕：“这村子里是有啥事？吵吵闹闹的？”

宋清衍当兵多年，听力要比一般人敏感一些，他隐隐能听到宋婆子哭喊的一些话。

老宋家，宋婆子坐在地上打滚：“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闹着要分家。我的娘啊，我咋活啊......”

张婷婷在城里生活，那见过这样撒泼的。她站在宋玉成身边，一脸难堪。

“宋玉成，你要和你爹娘一起生活，还是分家？你看你爹娘，办的啥事？你也是，也不拦着你妹妹，这喜宴弄的荤菜，哪有把肉都挑出来的？”

张婷婷今天被人看了笑话，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

宋家门口围了一堆人，这一堆人都是不安好心来看笑话的，都在一边指指点点说：“宋婆子，你不是说你小儿子最孝顺吗？你小儿子咋结婚就要和你分家？”

“宋婆子，看你不作了，自作自受了吧，新媳妇进门就要和你分家，大儿媳妇也不认你了，你这样子，老了咋办哟。”

宋婆子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她拽住宋玉成的衣服：“玉成，你可不能和娘分家。”

宋玉成这会心疼、头疼，手腕更疼，不知道咋回事，他感觉他的手腕比昨天更疼了，火辣辣的，像是火烧的一样，而且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