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只能考虑到上朝前。”裴君拿着奏折一拱手,“朝上见。”
这时,总管太监走出太极殿,喊道:“请诸位大人觐见——”
崔家主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跟随众臣进入太极殿。
朝议开始,总管太监站在前方,喊道:“有事起奏。”
裴君看向右侧,正好与崔家主目光相对,冲对方微微一笑,脚尖一转,刚要踏出去,就见对方抢先一步踏出。
“臣有事启奏。”
裴君挑眉,收回脚,老神在在地听。
而崔家主出列之后便扑通跪下,掩面泣道:“陛下,犬子愧对三公主,还枉为人父,都是臣教子无方,臣不敢教那逆子再耽误三公主,若陛下准许三公主和离,臣绝无任何异议。”
明帝意味不明地看了裴君一眼,迅速又转到崔家主身上,“哦?崔卿是如何打算的?”
崔家主闭了闭眼,咬牙道:“若三公主和离,臣会将那逆子逐出嫡支,并且提前分家,将原属于那逆子的一份财产提前分给孙儿崔阜,以此表示对三公主的歉意。”
这是要只逐儿子不逐孙子。
这么快便想到应对之策,裴君略显遗憾地看向崔家主,可惜了,谁让她是个重诺的人呢。
朝上众官员也没想到崔家主会这么狠,说放弃儿子就放弃儿子。
太子和燕王秦珣亦是颇为意外,但秦珣想起早朝前裴君和舅舅说了几句话,便瞥向裴君,正好看到她一脸的遗憾。
秦珣收回视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上首,明帝正在感念崔家主的慈爱之心,感慨完,叹了一声,道:“既然崔卿如此说,朕也不便再勉强两个孩子,择日交还庚帖和婚书,准许三公主和三驸马和离,三公主之子崔阜由三公主教养。”
崔家主仿佛瞬间便抽掉力气,无力地拜下。
下朝后,裴君觉得她的身影应该颇为刺激崔家主,便快速离开皇宫,上了马车后,便将奏折随手扔在小几上。
而奏折摊开,上面一片空白,没有一个字。
崔家主回到崔府,便宣告府里所有人,“交还庚帖和婚书,从即日起,崔修哲便不再是嫡支的二公子。”
三驸马如雷轰顶,不当三驸马没什么,可没有嫡支的身份,他能享有的尊荣便荡然无存。
他立即跪下来,哭着求道:“爹,爹您别赶我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要做旁支……”
崔家主现在已经不想再打骂他,漠然道:“我会给你一座宅院,再分你一些财产,日后你好自为之。”
三驸马痛哭流涕,“爹,求您了,求求您……”
“你让家族蒙羞,家族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他越是冷漠,三驸马越是害怕,连磕头带求饶,可是依旧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
崔夫人听说,匆匆赶过来,一见儿子可怜的模样,当即便落下泪来,哭求道:“老爷,您怎么能这般狠心,二郎可是您的儿子啊!”
三驸马一见母亲来了,马上去求母亲,“娘,娘您帮我求求爹,我绝对不会在犯错了。”
崔夫人心疼,转头看向崔家主,“老爷……”
“莫要再说了。”
崔家主冷着脸,“你若不干那么多蠢事,怎会教人抓住把柄威胁我?我何时受过如此羞辱?这全都是拜你这个逆子所赐!”
“威胁?”三驸马愤慨,“是不是那个裴君!他非要跟崔家作对吗!”
“孽障!你还在执迷不悟!无论那裴君如何,你自己的错你真的醒悟了吗?成为普通的崔家子,也好过流放北境,你想清楚吧。”
崔家主背过身,“你回你的院子吧,你院子里的东西,全都可以带走。”
三驸马怨恨的情绪无法平息,冲昏了理智,突然爬起来,跑出去。
“二郎!二郎!你要去哪儿?”崔夫人追了两步,叫人,“赶紧去追,别让三驸马做傻事。”
崔家主转过身,瞪着门口,喝道:“追什么!让他去!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所谓!”
崔夫人泪如雨下,求道:“老爷,真就要赶二郎出嫡支吗?日后让他如何做人?咱们崔家难道连一个裴君都没办法吗?”
“他战胜回朝不足一年,威望正高,陛下也信重他,崔家能如何?”崔家主眼神阴郁,“但我不信他裴君能一直嚣张……”
金吾卫衙门——
今日又是几人交抄写的时候,罗康裕十分拉仇恨地提前完成了所有抄写,最后一叠交给裴君时,宋乾、鲁阳等人愤怒的眼神几乎如果能杀人,罗康裕现在已经碎尸万段。
但罗康裕无视了他们,只期待地看着裴君。
裴君低头专心地检查他们的作业,耳边听到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头也不抬道:“别咬坏了牙,有火气稍后去校场上发。”
声音立刻消失,但那一声极轻的“哼”,裴君依旧能够分辨出,就是宋乾。
这小子能养出这样的性子,他爹娘哪一个都不无辜。
裴君摇摇头。
而她这一摇头,几个人的心马上提起来,紧张地看着她的手。
裴君看完手中这一份,没有挑出一张,放在一侧,冲罗康裕点点头,“不错,待到全都背诵下来,再来找我。”
罗康裕站地笔直,响亮地答应,“是,将军。”
其他人瞪他一眼,继续紧张地看着裴君。
这些兵书,裴君默背如流,检查的速度很快,其他人的抄写也都很快看完,这一次每个人皆比上一次重抄的更少。
她看几人紧张的模样,好笑道:“我有这般可怕吗?纵观大邺的武将,我定是最和善可亲的。”
罗康裕、宋乾、鲁阳等人:“……呵呵。”
但罗康裕脑子转得快,迅速佩服道:“将军最是公正,末将若能学得将军几分,必会受益终生。”
其他人愤怒的眼神再次射向罗康裕,可教他们说这样的话,他们又说不出口,气闷不已。
裴君心情不错,决定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行了,都出去吧。”
她这一发话,众人前一刻还板板正正地行礼告退,下一刻宋乾和鲁阳便勒住罗康裕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走,去校场!”
罗康裕挣扎不得,只能被他们胁迫去校场。
曹申在门口瞧见他们打闹,进来后含笑道:“难得他们从您这儿出去没有垂头丧气。”
裴君含笑道:“也不能总是训斥。”
曹申呈给她一张纸,道:“将军,先前带走那些贼人的人查到了。”
裴君接过来,打开,刚看了个开头,便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声,似乎还有人的叫嚷声。
“末将去看看。”曹申立即走出去。
裴君侧耳,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收好纸,起身出去。
金吾卫衙门外,三驸马被守门的金吾卫拦住,仍然要往里闯,嘴上还叫嚣道:“裴君!你给我出来!”
校场上,一众金吾卫皆停下操练。
宋乾无语,“这三驸马疯癫了吗?”
鲁阳呵了一声,“什么三驸马,早朝上陛下都判三公主与他和离了。”
罗康裕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三驸马。
裴君走出厅堂,见到大门外的三驸马,平静无波。
曹申皱眉,随即对金吾卫们道:“继续操练,没你们的事儿。”
众人纷纷又动起来,只是眼角余光分明还瞄着大门方向。
而三驸马见到裴君,神情更加激动,仇恨地瞪着她,“裴君!你公报私仇!”
他动作激烈,守门的侍卫死死拦住他,不让他闯进金吾卫。
裴君走过去,冲侍卫们颔首,教他们放开。
侍卫放手的一瞬,三驸马拳头便挥向裴君。
裴君抬刀轻松拨开,然后横刀一推,便将人推至几步外,又在他再次要冲过来时,嘲讽道:“三驸马一向这般不自量力吗?”
三驸马停住,握紧拳头,恨声道:“若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裴君,你别想好过。”
裴君冷笑,“看来是崔家的煊赫蒙了三驸马的眼,跋扈太久,忘了这世间自有天理,并非围着你一人转。”
三驸马阴狠道:“裴君,你不会一直得意下去的,你以为你算什么?”
裴君漫不经意道:“我是不算什么,可世人皆谓我‘裴将军’,无人叫我‘四驸马’。”
“倒是三驸马,没有崔家,你又算什么?”
裴君扫了一眼远处向这里张望的人,那些人一对上她的视线,马上便躲起来。
她悠然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三驸马身上,笑道:“想必日后三驸马,不,崔大人,一定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