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颔首,并未上前,依旧站在沐钰儿身后,叉手行礼:“姜祭酒。”
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是?”春儿惊疑问道。
沐钰儿立马笑了起来,真情实感说道:“说起来,卑职正打算今日回禀陛下,唐别驾的嫌疑已经被排除,眼下涉及国子监,别驾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帮忙一起破案,如此情意当真是感天动地。”
唐不言眼尾微动,偏又没有反驳。
“胡闹!”姜则行立刻呵斥道,“陛下把事情交给你这个司直,你却偷懒耍奸,把别人拖进来。”
沐钰儿依旧笑脸盈盈:“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唐别驾之前招人陷害,说不好凶手与他有些联系,卑职原先的案子也正好查到了国子监,本就打算带人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春儿目光一凝:“国子监?怎么又牵扯到国子监了。”
“这和国子监有什么关系,别是司直找不出凶手,企图嫁祸给我们。”姜则行不悦说道。
“不敢,但今早在曲园确实找出一条牵连到国子监的线索。”沐钰儿并不恼,脸上依旧笑脸盈盈,只是眸底却不带笑意,“若非发生此事,上折子大概已经在陛下手中了。”
“哎哎哎,你这个芝麻小官怎么跟我爹说话的。”
姜则行身后有一个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左右,头戴玉冠,身穿金泥绘云锦,身形修长,皮肤白皙,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说话就显得中气不足。
“此事我会替司直为陛下回话。”春儿女官拦下此事,便也代表陛下的意思。
她指了指正堂的尸体:“此人留下血书自言是其杀了梁坚,是真是假,司直要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
沐钰儿嘴角一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显得格外无辜:“那时间?”
“只剩下三日了。”春儿冷酷无情说道。
“这人的尸体赶紧拿下来看,看好我们可要快点埋了,如此行为,有辱斯文,有辱孔庙。”姜则行气急。
“说不好当真是此人所为,此人性格孤僻,梁坚则飞扬……”穿着深蓝色绸缎学袍,腰间绣着的一个同色梅花腰带的中年人,话锋一顿,“咳咳,性格出挑,半年前不是早有见过两人争吵,还吵得颇为凶。”
沐钰儿耳朵一动:“吵架?”
“此事明明是梁坚出言不逊,王舜雨虽家境贫寒但对母亲极好,一边打工一边上学,还能保持中等成绩,足以见人品行坚定,绝非做下这等恶事之人,练达怎可偏听偏信。”开口反驳的人同样穿着深蓝色学袍,只是须发皆白。
“哼,穷人易生恶心,谁知道是不是嫉妒。”国子学博士袁世情冷笑着,“他是你四门学的学生,你这个老师生了爱护之心,去年六月不是还给人补课,可惜他不争气没入选考学。”
“袁世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四门学博士魏道年纪大脾气却冲,立刻拍案而起,厉声问道。
“好了好了,这事不是都过去了。”年纪最小的太学博士邹思凯连忙站在中间安抚道。
“要你多话。”一侧的姜才意犹未尽地看着好戏,嗤笑一声。
邹思凯面露尴尬之色,却又死死拉着脾气大的魏道。
沐钰儿看着两人争吵突然发现奇特的一幕。
国子监六学的六位博士似乎各有心思。
她眼尾下意识一扫,就看到唐不言清冷疏离地站在一侧。
“诸位是打算让下官用这些争执回禀陛下。”春儿女官冷冷呵斥道,目光扫过众人,原本还吹胡子瞪眼的人,立刻压下脾气。
“陛下还等着回命呢。”她目光一转,看向沐钰儿,“距离我回宫,你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正在吃瓜的沐钰儿被战火撩了尾巴,顿时大为吃惊。
“如此急?”她诺诺说道。
“如此急。”春儿冷酷无情说道。
沐钰儿立刻说道:“那麻烦女官帮忙去紫云楼叫一下北阙的仵作陈菲菲。”
春儿微微点头,身后一直低眉顺眼的小女官悄无声息离开。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死者身上,在场众人只有沐钰儿、唐不言还有春儿三人可以面不改色去去看发紫狰狞的尸体。
死者面部充血发黑严重,面部扭曲痛苦,瞪大的双眼,在阴暗的大堂光照下,浑然像戏文中的恶鬼,四肢垂直,脚尖微微下垂,整个人直直垂落着,狰狞恐怖。
一张漆黑的四方凳被踢到。
她捡起地上的血书,只见上面字迹歪歪扭扭,血迹流淌,笔锋凌乱。
——寻学恰入学监曙,老母苦作为学劳。
力竭星月志为惫,心有戚戚小人豪。
豕亥读书不成学,子鼠放荡有官卒。
十年求学相知寡,分付长松荫短蒿。
草木痛苦心中怨,心中恨意杀梁归。
“他是自杀?”唐不言站在她身后问道。
沐钰儿摸着刀柄,借着别人取下尸体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贴着他回道:“目前看着像。”
她顺手扶起椅子,送到死者脚下,却惊讶发现这椅子比死者脚背要高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