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稷打量着面前的小儿子,突然轻笑一声:“你从未如此为人打算过,这本费心竭尽力,唯恐她人受了伤。”
唐不言眼波微动,嘴角微微抿起。
“她自小吃了很多苦,我不想她长大了还要受伤。”他垂眸,轻声说道,“阿耶,我喜欢她。”
—— ——
大娘子屋中,沐钰儿坐在正中的位置,唐夫人正热情得给人递糕点,大娘子正在一侧让婢女们准备换洗的衣物。
沐钰儿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大眼珠子眨了眨眼,瞧着有些莫名的可爱。
唐夫人只是笑着:“大晚上还和三郎这么奔波,肚子饿了吗?”
沐钰儿捏着糕点,难得生出一点不好意思。
——这可是少卿的阿娘。
两人算起来还是第一次见面。
“别不好意思。”唐夫人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捂唇笑说道,“听闻你饭量不小,这些东西够了吗。”
沐钰儿惶恐得瞪大眼睛,活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儿。
大娘子在一侧看得直笑:“阿娘,怎么说人家胃口大啊,瞧把人吓得,不过阿娘怎么知道这事?”
沐钰儿顿时坐立不安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唐夫人笑说道:“三郎马车里的糕点好吃吗?”
沐钰儿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平日里放三郎车里的糕点,半个月也不见少一块,这一年,谨微三天两头来换新糕点,连他最喜欢的杏仁味都要了,可不是要我多关注一下。”
沐钰儿啊了一声,手心的糕点也变得烫手起来。
唐惟清见她一副被燎了尾巴的样子,顿时笑的直不起腰来:“阿娘别说了,别说了,瞧我们三娘脸都红了。”
唐夫人笑了起来:“吃吧,能吃可是好吃,我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小鸟胃,我自小看着就头疼。”
沐钰儿只好在她殷勤的视线中把糕点胡乱塞进嘴里。
“好吃吗?”唐夫人问道。
沐钰儿食不知味,恹哒哒地点了点:“好吃。”
那糕点是没吃过的枣泥糕,四方小块,酥软又不噎人,枣泥甜而不腻,上面还撒上磨成粉的坚果粉,入口清香,入口即化。
沐钰儿越吃越好吃,忍不住伸手去拿第二块。
“听闻你跟着一个老仆长大,小时候可有什么难处吗?”唐夫人状似随意地问道。
沐钰儿摇头:“没有,张叔对我很好,一点也不难。”
“听闻你武艺很好,几岁开始学的?”
“五岁。”沐钰儿笑说道,“那一年师父搬到我家隔壁了,我就和他一起学武了。”
“这么早,可不是很累人?”唐夫人关切问道。
沐钰儿笑眯眯说道:“不累,师父人很好,还挺开心的。”
唐夫人只是温柔地笑看着她:“真是好孩子。”
屋内有些沉默,沐钰儿眨了眨眼,慢慢吞吞看向大娘子。
唐惟清坐在她的另一侧,随口问道:“你说是谁传出这个流言的。”
“大晚上说这些做什么,让三郎和你阿耶烦去,睡前你就好好休息。”
唐惟清笑说道:“关心一下而已,过几年就是梁王生辰,听说用的是三娘的酒。”
沐钰儿皱了皱鼻子,有些得意:“对,都是我酿的,可好喝了。”
“梁王生辰和陛下千秋只隔了半个月,往年都是避开的,今年为何大肆操办?”唐惟清目光灼灼地看着沐钰儿。
沐钰儿把最后一口枣泥糕塞进嘴里,无辜地看着她,闷闷说道:“不知道啊。”
唐惟清顿时失望:“三郎没和你说?”
“没有啊。”沐钰儿摇头,“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梁王没邀请你。”唐惟清八卦问道。
沐钰儿点头,开始去拿第三块糕点:“邀请了,还亲自写的帖子送来的。”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敢兴趣的样子。”唐惟清恨铁不成钢地端走她面前的糕点。
沐钰儿的眼睛跟着糕点走了一圈,委屈说道:“他请我是因为陛下之前给我的‘第一神探’的名头的,我那日过去吃个饭就回来,听说梁王请了好多大厨来。”
她咽了咽口水。
“馋猫。”唐惟清气急,“反正我就是怀疑那留言是梁王弄的。”
沐钰儿接过唐夫人给她要回来的糕点,笑眯眯地拿起第四块斯文咬了一口。
“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沐钰儿随意反问。
唐惟清摸了摸下巴:“想要太子之位不就是他吗?”
沐钰儿抬眸,一双清亮的浅色眸子格外明亮,却又显出几分深邃的平静。
“其他人不想要吗,其他的皇室人……”
—— ——
“豫王的几个儿子颇有出息,甚至豫王本人在朝野风评也比东宫好一些。”唐不言淡淡说道。
唐稷沉默地坐着。
“但他们的年纪并不大。”他低声说道。
“可总还有其他宗室子弟,自太.宗前遗留下来的不甘者,.高.宗独宠陛下时埋下的隐患,总归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唐不言镇定说道,“陛下年迈,东宫无力,便是最好的时机。”
唐稷叹气。
“而且,这世上只有男子才有野心吗?”唐不言侧首,注视着外面浓重的夜色,看着门外的灯笼的光晕印在门布上。
—— ——
“你是说公主殿下!”唐惟清的声音微微压低。
沐钰儿把最后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半低着头:“只是当日灿珍杨死后,总觉得有些奇怪,殿下当真毫不知情吗?”
唐惟清和阿娘面面相觑。
她们到底是闺阁女子,虽有见识,却不曾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
“灿珍杨控制的是扬州,梁坚就是扬州人,之后扬州换了一拨人,这一拨人中有东宫的人,可真的是东宫的人吗。太子殿下自顾不暇,那有什么精力培养人手。”
“莫白是如何来到洛阳的,是如何入宫的,就和澄明和明庭千一样,他们当年不过是幼子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有琉璃……”沐钰儿喃喃自语的声音一顿,“琉璃是怎么掺和到这些事情的,我不信阁老当年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
—— ——
“是,当年是公主殿下提议拆分教坊司,我便托人请殿下把人带出来,本想找个机会为她脱籍,找其他人顶替而来,只是殿下说她年幼,又是孤身一人,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安全……”唐稷终于吐露出那件往事,声音有些森冷,“我便信了。”
“那后来呢,阿耶就没在关注吗?”唐不言反问。
唐稷点头。
“等我再知道消息的时候,便是她挂牌的日子,我请人去问,她只说过惯了这样的日子,殿下对她很是自由,她不想离开。”
唐稷沉默了片刻:“我信了。”
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却是很难回到平淡艰苦的日子里,唐稷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信了这份信,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去关注琉璃的消息。
谁也不会想到,这背后也许还有一人在操控着一切。
—— ——
“好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不要说的太晚了,我先去休息了。”唐夫人听了一耳朵,怕她们越说越离谱,便拍了拍示意着,主动找了个借口离开。
沐钰儿松了一口气,连忙三下五除二把糕点塞进嘴里,最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参茶,这才起身送人。
“真好吃。”她喟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放松说道。
“我瞧着你也挺能吃的,怎么还这么瘦。”唐惟清也不再说起之前的事情,反而捏了捏她的胳膊,“走,去洗漱去。”
沐钰儿摸着肚子,懵懵懂懂站起来,跟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小脸爆红:“一起洗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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