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明泷也吃完了,她欢快地去结账,还向大娘撒娇,“大娘,你做的藕粉丸子好好吃呀!”
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这么夸,大娘心花怒放,“你喜欢吃就好,以后常来呀。”
“嗯嗯!”明泷重重地点头。
她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谢柏风已经走远了,她快步追了上去。
谢柏风在她快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又加快了脚步,冷冷道:“夜市这么大,有许多新奇玩意,你可去玩个畅快,没有必要做个跟屁虫。”
她想必也听到了方才修士的话,上次他杀了林祈,她那瑟瑟发抖的模样,谢柏风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回她听见他杀了别人满门,怕是早已惊恐万分,又何苦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他最厌恶别人心口不一,装模作样。
明泷一脸疑惑,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好还好好的,突然就冷若冰霜了。
她撇着嘴,走快几步想跟上他。
可她走得快,谢柏风走得更快,瞬间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明泷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得赶紧哄好他。
于是她找到一处偏僻角落,飞身上屋。在高处会更容易找人,明泷四处张望,终于在全城最高的观鹤楼发现了他。
观鹤楼夜晚寂静无人,谢柏风就静静地躺在楼顶的黄瓦上,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泷一步步靠近,幸好他没有再走开,她松了一口气,在他身侧躺下。
在这观鹤楼,往上可以看到漫天星空,一道弯月,静谧幽美。往下可以看到万家灯火,熙熙攘攘。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明泷感叹道。
谢柏风闭着眼睛,单手曲着枕在头后,古井无波道:“听了那两个修士的话,你作何感想?”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明泷总算明白过来了,谢柏风是听见有人诋毁他自己,所以心情不好,上高处吹吹风。
明泷晃了晃脑袋,“他们就是一派胡言。”
“哦?”谢柏风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她这反应倒是意料之外。“这百年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你怎么觉得这是一派胡言?”
明泷发现黄瓦硌脑袋,就把手枕在脑后,摆好舒服的姿势,才悠悠说道:“抛开事实不谈,那两个修士就是伪君子。”
抛开事实不谈?
谢柏风轻笑一声,觉得很是好玩,她就像个几岁孩童,看人全凭心情和直觉,“几句话你就听出来人家是伪君子了?“
明泷眼眸清亮,“他们一开始就说,你杀林祈是冷酷残暴。这话根本没有逻辑,单纯是为了骂你而骂你。
站在你的立场,林祈和你争权,还想杀你,你杀了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站在人修的立场,林祈是进攻人域的魔将,人人得而诛之。若是那两个修士杀的林祈,别人只会称颂赞扬封他们为英雄,他们巴不得是自己手刃林祈,却因此诋毁你。
这种话一听就是伪君子说的。”
“这种时候,你的思路倒是敏捷。”谢柏风勾起唇角,望向明泷。
见她的手臂被瓦片压的都有红印了,他伸出手,将她揽到身前,明泷得逞地笑笑,自然而然地枕在他胸膛上。
明泷眉眼弯弯,这个“枕头”结实有力,比自己软绵绵的手臂舒服多了。
她躺好后继续说:“而且,我知道叶家的事与你无关。”
谢柏风一怔,很是意外,她的小脑袋瓜怎么如此与众不同?
“这你又是怎么猜的?”
“也是那两个修士的话让我猜到的。”明泷直起身子看向谢柏风,目光温柔似水,却又无比坚定,“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就不是你做的。
我相信你。”
她说得真挚诚恳,又理所当然,像是在说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般笃定。
谢柏风心下一动,喉间一紧,眼眸中涌现出许多不可名状的思绪。
这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月色皎洁、繁星点点、灯烛辉煌的光辉齐齐凝聚在她身上,她发出柔和的万丈光芒,璀璨夺目。
丑时,天启山。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并肩而行,从山脚下一路御空,很快便到了半山腰,他们身姿轻盈,御空术炉火纯青。
若有人凑近看,还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景象,黑色那道人影搂着白色那道,白衣脚不沾地腾空而行,像个人形挂件似的挂在黑衣身上。
身上多了个人都能视若无物,任谁看了都会称一声“天纵奇才”。
他们最终在一处破败府邸前停下。
斑驳的朱门昭示着贵人的衰败,门上的匾额不见踪迹。明泷找了一会儿,才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块紫檀雕花匾额,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叶府”二字,这笔法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却被灰尘和蛛网掩盖了,明珠蒙尘,让人不免惋惜。
再往里走,是遍地杂乱和缺损的红墙黄瓦,即使是眼前这废墟般的房屋,也比普通农户的茅草屋要气派不少,不难想象,当年全盛之时是多么富丽堂皇。
“这是那个叶掌门的府邸吗?”明泷问道。
“不错。”谢柏风点点头,“当年叶新给我下了战书,让我于八月十七与他一战,我来到这叶府的时候,地上全是尸体,血流成河,叶家满门已被人杀了。
而我前脚踏入叶府,后脚就有天师派的人过来,他们见此情景,认定我就是凶手,个个义愤填膺,要将我处之而后快。
瞿见重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器,夺我七魄,将我困在万魔渊百年。”
若是栽赃陷害的话,那既得利益者都是嫌疑人。一号嫌疑人就是在此事之后名声大噪直接做了掌门的瞿见重。
明泷:“是不是瞿见重杀了叶家满门,嫁祸给你?”
谢柏风摇摇头,“我到叶府时,地上血液尚未凝固,人是刚杀的。而瞿见重当晚一直和天师派的人待在一起,并未单独出行。”
这样一来,瞿见重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了。
明泷想了想,又道:“会是分.身吗?”
“叶新功力匪浅,叶家高手云集,单纯一个分.身也许能对付一个,却对付不了叶家满门。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凭一己之力将这百年世家齐根斩断。”谢柏风望着断壁残垣,陷入沉思。
“若有人有这样的心机和修为,当不是默默无闻之辈。这么厉害的人屈指可数,我们一个一个查,总会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的。”明泷抓着谢柏风的手,目光坚定。
闻言,谢柏风无悲无喜,所谓清白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知道当年是谁构陷自己,找到罪魁祸首只为了千百倍奉还。
“那太慢了。”他走到庭院正中,手上浮现出一个比手掌稍大的钟型铃铛,铃铛上刻满符篆,既威严又带着一丝诡异。
谢柏风:“此乃招魂铃。”
明泷也听闻过招魂铃,在死者死亡之地使用招魂铃,能召唤出死者的存留世间的一缕残魂。
如果真能招来叶家残魂,也许就能问出当年灭门惨案的一些线索了。
招魂铃缓缓而上,到与黄瓦齐高之处便停了下来,散发出微绿的光芒,动了起来。
沉重诡谲的铃声响起,一声两声三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中,那铃声回荡悠长,像是厉鬼发出的声响,凄清惨冷,再想到它待会儿可能会招来鬼魂,明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地靠近谢柏风,缩着肩膀站在他身后,眼珠子骨碌转着,观察周围的动静。
招魂铃响了许久,庭院中一丝动静都没有。
明泷眨巴着眼睛,伸伸缩久了有些疲累的肩膀,低声问道:“这是要招很久才能招来吗?”
这法器好似不太顶用啊。
谢柏风偏了偏头,也有些疑惑,“往常都是片刻就会出现。”
明泷拽了拽他的衣服,“是那些魂魄飘得太远,赶回来要时间吗?”
谢柏风:……
“死者在死亡之地会有执念,有执念便会有残魂。若招不来,要么就是他们的魂魄全部烟消云散,要么……”谢柏风顿了顿,眼眸中显露出狠厉冷凛的光芒,“有人收走了他们的魂魄,囚禁了起来。”
这幕后黑手不仅杀了人,还把人家魂魄也毁了,让叶家人无法转世,真是好歹毒啊。明泷不禁打了个冷颤。
谢柏风半眯着眼,又摇了几回招魂铃,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他沉思半晌,心中已有了盘算,收了招魂铃,“我们走吧。”
“哦。”明泷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
正此时,门口出现了一道青色身影!
“招来了!”明泷又惊又喜,指着那人影大喊。
“道友未免太不礼貌。”那青色人影一怔,皱起眉头,目光冷峻地看着明泷,十分不悦。
她一抬手,幻化出利剑直刺明泷!
明泷大惊失色,连忙躲闪,那利剑却在半路被谢柏风随手劈成两截,金属哐当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眼中冷霜似剑,“道友似乎更不礼貌。”
明泷怯怯地退了一步,借谢柏风半个身子遮掩自己。
这时,她才看清那身影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女修,年纪同自己相似,并不是什么叶家残魂。
那青衣见他们二人,眼底隐隐显露出疑惑不解,又语气桀骜道,“半斤八两罢了。”
谢柏风:“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他言语中带着万斤重的威压,压得青衣喘不过气来,她本不想回答,可自己与他人实力悬殊,不得不低头,她咬牙切实道:“今日是叶家的忌日,我早年承蒙叶家恩典,今日特地前来祭拜。你们鬼鬼祟祟地又是作甚?”
谢柏风无视她,“与你无关。”
他说完就要拉着明泷离开,青衣女修怒气升腾,狠狠地瞪着他们,无意中瞧见了谢柏风手中的招魂铃,她脸色顿时大变,眸色沉沉。
见他们马上就要消失了,她忙上前,言辞恳切道:“道友请留步,我名唤赵笙眉,今夜相逢甚是有缘,不知道友姓甚名谁,可否与我一谈?”
赵笙眉这个名号,谢柏风从没听闻,也没兴趣,于是步履不停,径直飞身远走。
他怀中的明泷却是身形一怔,满脸不可置信。
赵笙眉,乃原书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