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御前侍卫(一)(2 / 2)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上前按住曹寅的脑袋,一顿恶狠狠的搓揉抚摸,直把小孩摸得满脸指痕、发辫凌乱、嗷嗷叫唤,活像只被秃鹫捏在爪里玩弄的小白兔。

“我知道你小子是皇上的心腹,”阿达海揪着曹寅的辫子威胁,“要是这事传出去了,我只拿你问罪就是了!”

“我跟你们赌。”书致看不下去了,上前拨开那一堆咸猪手,拔萝卜似的把曹寅从阿达海的魔爪下拉出来,大声问道,“赌什么,银子么?”

“谁赌银子啊?俗!”阿达海道,“一月为期,看哪位娘娘侍寝的次数多。输的人给赢的人喂一个月的马,擦一个月的靴子。”

“那你们都压的谁啊?”雅布不由好奇地问。

“马佳氏的娘娘长得最美艳,我就压她了!”

“博尔济吉特家的娘娘,血统最高贵,是太皇太后的内侄孙女儿。”

“还有汉妃李氏,听说读过很多书,会吟诗作对,顺治爷就喜欢读汉书的女人。”众人七嘴八舌地建议道。

总而言之,五位庶妃当中,除了钮祜禄氏是鳌拜的干女儿,被认为绝不可能得宠之外。其他四位妃子都有人押注。

书致听得勾起嘴角:“没有人压皇后的吗?”

“切!”众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赫舍里家的姑娘雍容大气、知书达理是有的,至于容貌嘛,就比较emmmm......索额图谁没见过,他的侄女能长成什么模样?

阿达海摇头,啧啧叹道:“果然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哪有男人喜欢原配正室的啊?”

雅布也悄悄拉拉书致的袖子:“你再考虑考虑?”

书致昂首道:“反正我就压皇后了,输的人喂两个月的马,你敢不敢跟吧?”

“好!我就跟你赌!”阿达海拍桌而起,试图抬手撸头,被书致早有防备地闪身退后躲过去了。

“诸位都是见证,我就等着阿达海大人替我喂马了。”书致隔着桌子向阿达海叫板道。

“哦——”众人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嘘声。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有你哭的时候。”阿达海磨牙道。

“你们在干什么呢?”门口有人朗声问道。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温纯敦厚的声音,此话一出,就像往沸腾的热汤里面加了一瓢冷水,武英殿里欢笑吵闹的声音都安静了不少。

众侍卫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者是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看上去跟佟、阿二人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侍卫官服,白底皂靴、红缨顶戴,持刀往佟国维面前一站,垂首行礼道:“佟国维大人。”

“来得正好。”佟国维拍着他的肩膀,向书致等人介绍道,“一等伯鄂硕之子,御前二等侍卫费扬古。”

“费扬古”就是满语中“小儿子”的意思,就像汉语中的李明、王军,算是相当常见的一个名字。即便加上了“一等伯鄂硕之子”这个定语,书致和雅布也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只是如常依例行礼,口称“费扬古大人”。

曹寅却只是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动作。

佟国维沉吟道:“鳌拜伏诛,瓜尔佳氏的子弟都不能留在宫里当差,现在宫中侍卫多有空缺,乾清门上就只有我和阿达海两个一等侍卫,另外就只有费扬古他们几个二等侍卫。这样吧,阿达海,你和雅布都是宗室,以后他就交给你带着。”

“好勒。”阿达海爽快应道。他是安亲王的庶子,与雅布出身相仿,两家又是亲戚,帮带一下小弟也是理所应当。

佟国维又对费扬古说:“纳兰小子跟我都是正黄旗的,他就跟着我吧。曹寅就由你来带。”

“是。”费扬古答道。

“不行,我不能跟着他!”曹寅却涨红了脸,断然反驳。

众人都一脸讶然地看过去。雅布上去拽拽他的袖子,却被曹寅一下子挣开了,冷笑着说:“他是一等伯鄂硕的儿子、董鄂妃的亲弟弟,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家的人扯上关系的!”

众侍卫都是脸色一变,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曹寅一个新人表现得这么刺头,放在别的时候,早就被侍卫们联手教训了。可是在董鄂妃的事情上,众人却大都抱有跟曹寅一样的愤慨。

当年顺治皇帝与董鄂妃一场生死相随的痴心爱恋,耽误的可不只是后宫里几十个满蒙少女的青春,更是白费了无数宗室长辈、文臣武将、大儒名师,在顺治皇帝身上倾注的时光。在顺治暴病驾崩之后,光是郁郁而终或是辞官归野的王公大臣,就有十几个。

以至于这些人的后代普遍都对“皇帝不好好理政,却跑去谈恋爱”这件事抱有深恶痛绝的态度,连带着迁怒于鄂硕一家。

费扬古只好让步,抬手抱拳,向佟国维道:“大人,让我带着纳兰书致可好?”

佟国维不禁有些为难。书致看向费扬古,被对方眼中的单纯真诚打动了,他仰头望着佟国维:“大人,我愿意跟着费扬古大人。”

佟国维这才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吃喝笑闹的兴致。

佟国维又带着书致三人在宫里走动了一下,告诉他们侍卫的作息时间,早班卯初(早上5点)宫门开锁时进宫,到酉时二刻(下午5点30)交班之后出宫;晚班则反过来。上三休一,早晚交班的时候宫里会提供一顿饭,由御膳房的人送到武英殿来。

因为书致三人没有品级,仅仅是有一个“乾清门行走”的虚职,所以俸禄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四季衣裳、马鞍马鞭、冰碳茶酒,宫里都会按时节发放,每年还有二十两银子的草料钱。

三人都不是差钱的主儿,这倒还是其次。书致感兴趣的反而是一路上的见闻。

首先,佟国维在宫里的地位似乎很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称呼一声佟大人。就是不知道因为他是一等侍卫,还是拜国舅这个身份所赐。

其次,他的工作好像很杂,在宫里活动的范围也很大。

书致三人跟着佟国维,先去了位于紫禁城左前方的内务府,有銮仪卫的官员拿着簿子上来,同他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话,似乎是在商量什么皇帝出行的事情。接下来又到神武门,几个护军统领争相上来请安,问起他下个月操练演武的事情;然后又到位于中部太和殿旁边的御茶膳房,又有掌事太监上来请他在这个月御膳茶两处防火的册子上签字。

“侍卫到底是干什么的?”书致不由疑惑地问曹寅,“怎么好像万金油,哪儿都能使?”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天当侍卫啊!”曹寅小声吐槽。

宫里当差的人身份可太多了——太监、侍卫、御医,内务府官员、城门护军,文渊阁的学士、武英殿的谙达,上饲院的蒙古大夫、御膳房的扬州厨子......他以前只是在乾清宫陪康熙读书,哪有功夫注意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三人被佟国维带着在宫里转了一圈,就这么懵懵懂懂地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返回家中。

晚上一家人如常聚在正堂吃晚饭,书致将费扬古一事禀明父亲,纳兰明珠当即挑眉骂道:“佟国维这混蛋!”

书致有些惊讶:“阿玛,是我主动提出要跟着费扬古大人的,不怪佟国维大人。”

“不怪个屁,你当他为什么要带你?那是因为我送了一尊汉朝的铜羊方尊并一千两银子给他!”明珠怒道。

“您这是......行贿?”成德弱弱地问,双生子俱是一脸惊讶地看着父亲。

“咳咳!”觉罗氏不动声色地瞪了丈夫一眼,笑道,“阿玛跟你们开玩笑呢,那尊铜羊方尊是佟府的老夫人过七十大寿,我们家按例送上的寿礼,银子也是礼金,跟这事没有关系。佟国维大人是喜欢书书,欣赏他的箭术,这才想要带着他的。”

成德果然信了:“那书书可真厉害。”

书致听得暗笑不已。他们家和佟家非亲非故,哪里需要送这么贵重的寿礼?说白了不还是给佟国维送“买路钱”吗?

就像后世每一个给孩子交择校费的家长,明珠夫妇虽然干着花钱买基础教育这种不太公平的事情,却偏要瞒着孩子,要儿子保持纯洁善良、相信人间自有真善美。

明珠也是缓和脸色,看样子是接受了自己行/贿失败这件事,嘱咐书致:“罢了,你只管跟着董鄂家的小子,年轻人多做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