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年(2 / 2)

也是他们运气好,恰好赶上了清晨换班,没有被附近巡逻的正黄旗士兵盘问。王仕礼又识得几个字,竟然就这样看着匾额上的府名,一户一户地找到了纳兰家趴着两头雄狮的朱红大门前。

“明府,”王仕礼念着匾额上的字,暗想道,“这里的匾额都是蒙语、满语为主,唯独他家是汉字匾额。”

再联想到满洲人入关不过二三十年,名字大都起得稀奇古怪的,不是七十、六十、费扬古之类的满洲名字,就是哈丹/□□这种更拗口的蒙古名字。

但是纳兰家三个男主人的名字——明珠、成德、书致,都是显而易见的汉名,可见他们一家,都是忠实的汉文化爱好者。王仕礼便猜测,这附近唯一一家挂汉字匾额的府邸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只是这位明大人的汉文水平好像很一般啊——‘纳兰府’三个字不雅吗,哪有管自己家叫‘冥府’的道理呢?”王仕礼有些凌乱地想道。

正要移步上前,那位会说满语的同乡却开始慌了,他生怕这样贸然上门得罪了大人物,招来杀身之祸,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前一步。王仕礼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用汉语向那看门的门房问好。

没想到那门房竟然也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官话回问:“您贵姓?找谁?”

纳兰家的门房提笔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地指着面前一高一低两叠名帖说:“找我们老爷的,把帖子放左边,约摸要等个十来天;找我们大公子的,帖子放右边,可能得排到明年去了。”

王仕礼忙道:“我找叶大夫,苏州来的叶朝采叶神医。”

“叶大夫最近正忙着,不见客。”

“那贵府的二爷呢?”王仕礼又壮着胆子问道。

“找我们二爷?这倒容易。”门房终于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你有病吗?”

???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口骂人呢?

王仕礼不由一头雾水:“在下身强体壮,头脑清醒。”

“那就请回吧,我们二爷也不见客。除非你有病。”

王仕礼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喜道:“我有病,我有病。啊,不,我是说我这儿有病人。”

那门房便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印着许多字迹的宣纸来:“病人叫什么名字,得的什么病,几天了。”

“这......”王仕礼不禁踟蹰起来,他怎么好跟不是大夫的陌生人说自家儿子多了一条尾巴?尤其对方还位高权重,要是觉得不祥晦气,就是立刻把他们一家拖出去打死也没处说理去啊。

王仕礼只好继续恳求:“能否告知贵府公子的所在,我想当面向他陈述病情。”

“我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敞亮?”那门房不禁露出不悦的神情,“我们二爷好歹也是皇上的心腹爱臣,我怎能平白把他的行踪告诉外人?万一你要是刺客怎么办?”

“在下不是。”王仕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辩解。

那门房终于不耐烦道:“闲话少说,你不想说就走远些。”

王仕礼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混进内城,不达目的如何肯走?眼见对方要张口叫家丁,他不由焦急地说:“我真的有事找你们二爷。”

正在僵持之际,王仕礼忽然听门内有人叫道:“快牵马来,二爷有急事要出门。”

王仕礼大喜,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见一个华服公子快步迈过门槛,只见他穿着沉香色缎地四裾长袍,腰间一道白玉绸带勒出劲痩的腰身,手持一柄乌银马鞭;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颀长,星眉剑目,威严俊朗,看上去真的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两旁门房都恭敬地跪地打千,早有人牵过一匹浑身乌黑的骏马来。书致翻身上马,正欲扬鞭,不料前方忽然扑出一个人来,对他喊道:“公子留步。”

书致一惊,连忙勒紧缰绳:“谁在前面?”

门房赶紧上来禀告道:“一个怪人,说是来找叶大夫看病的。”

“叶朝采的医馆在明府夹巷里,从前边转进小路一直走就是了。”书致抬鞭给他指了路,“我有急事,正要过去,你若跟得上,随我来便是。”说罢纵马扬鞭,主仆三人俱是一骑黑色骠骑,像道离弦的利箭似的直奔医馆而去。

王仕礼一愣,连忙驾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