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因是窒息,那么尸体血液会因还原血红蛋白而呈暗红色。死者的血液会在死后半小时到一小时内凝固,然后逐渐溶解。大约3小时候就会恢复流动性。这是纤维蛋白溶酶的作用。
死者临终前会因呼吸困难而导致胸腔压力骤增,容易使血管和心脏淤血,进一步导致整个静脉系统、以及肝肾等器官淤血。可以观察到瘀点性出血。
但同样,瘀点性出血也不是窒息的特异性表现。其他死因诸如败血症、急性酒精中毒的死者也可以见到。
此外,肺气肿、肺水肿、脾贫血等表现,也能支持窒息的死因诊断。
总之,他们法医判定死因,并不会因为某个单一的证据。他们都是综合整体考虑的。
尸体的内部剖解,才是老百姓眼中的"解剖"。
孙法医和小徒弟合力将尸体放平,准备好一切后,由孙法医执刀。锐利刀刃从死者左前胸起,斜斜划入。到了胸骨位置转向朝下,沿前正中线一路下行,笔直划开。
刀刃过脐后,回到右前胸,在对侧位置同样地拉开一刀。这样,整条刀口就呈现出Y字型,可以将死者的皮肤朝两边推开,清楚而广泛地暴露内脏。
外行人通常觉得,解剖过程非常血腥,会到处飙血,脏器乱飞。其实不是的。
人体在皮肤之下,还有脂肪层、浆膜层,再往里才是内脏。
不光解剖,做外科手术也是一样。医生不是简单粗暴地把人一刀划拉开,而是逐层切割,就像那句歌词————
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剖开我的口口……
不切到血管的话,不会出那么多血。
解剖尸体也是一样。即便死者的血液不是凝固状态,只要法医下刀足够小心,实际上也不会出现杀猪般到处飙血的场景。
孙法医下刀稳准狠,如果不是当法医,他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外科圣手。而现在这把稳准狠的解剖刀,却停留在死者的胸腔上方。颤抖。
“这、这是什么……这……”小法医已经看呆了。
就连经验丰富的孙法医,此时也后背发毛,嘴唇发紧。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的网状纤维……是毛发吗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从未在人类的皮肤下层,见到这种……大面积的异物
如果此时孙法医和江耀进行一番交流,他就会觉得江耀的描述十分贴切。————就像穿了一件衣服。
就像在皮肤之下,穿了一件黑红色的毛衣。
而更恐怖的是,江耀从外面看不到、孙法医却从里面看到了的东西。
毛囊。
如果不是解剖,谁都无法想象,这些黑红色的网状物,竟然是无数根从死者皮肤里生长出来的毛发
孙法医清晰地看到了毛囊。那些粗大蓬勃的毛囊,像十几岁刚发育的愣头青,拥拥挤挤,密密麻麻,铺满了死者的皮肤下层。
孙法医甚至怀疑这人的皮肤是不是被人从里到外翻过来了,不然,毛发怎么会从外往里长呢!
而且,竟然这么长……这么长!
长到盘综错杂,长到彼此打结,深深地戳刺进肌肉纤维。
就连两肺、心脏、肝脏……这些重要脏器,也被这黑红色的毛发包裹,紧勒。
让人看了都觉得窒息。
孙法医在口罩下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冷静下来,重新握紧解剖刀,从死者胸腔里切下一小块“毛衣”来。
“师、师父……”
小法医语调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您以前见过这种…这种东西吗?”
孙法医沉默不语。他没有回答徒弟近乎求救的提问,而是用镊子夹起那块毛发组织,快步走到显微镜前。
解剖室里配有显微镜,方便他们随时观察细节。
孙法医坐到显微镜前,调整好放大倍数,开始观看。
身后,小法医弱弱地靠近。每走一步,都紧张地回头,朝解剖台上那具尸体看一眼。
太怪了。他明明已经跟着师父解剖过几十具尸体,他明明是一个人在太平间睡一晚都完全不怕甚至还打呼噜的人。
可是今天怎么……感觉自己活成了恐怖片里的人物而且,还不是主角。
是那种,死尸快要复活,复活之后第一个就把他弄死的炮灰。
小法医感觉喉咙发紧,手心出汗.
自从几年前期末一口气挂掉三门科目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切身的……
恐惧。
“师父,您……看出什么了吗……”
小法医声音都弱弱的,怕自己出声太大,吵醒了解剖台上的那位。
孙法医整个人像是凝固了。
小法医以为他看得太专注,没听见。好不容易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稍微拔高点声音又问一遍“师父”
这一声,才像是把孙法医的魂儿给招了回来。
只见孙法医呆呆地从显微镜上抬起头,表情僵硬,瞳孔震颤。
“在长……”孙法医嘴唇一抖。
“啊”小法医没听清,“师父您说什么”
孙法医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恐怖。他猝然回头,苍老的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惧神情。
“这具尸体的毛发……还在长!镜下就可以看到!它还在长!”
小法医“……”
太过震撼,以至于一时竟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你先冷静点,让我来看看……”
小法医努力压着恐惧,想知道师父到底看到了什么。
孙法医颤抖起身,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他勉强扶住桌角,好不容易才恢复镇定。
对,打电话!
这个事情太不正常了,必须马上汇报上级……必须立刻通知方警官!
孙法医深吸一口气,正要摘下手套去拿手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师父……师父!”
“是不是还在生长”孙法医以为小徒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下意识转头,想安抚两句却意外发现,小徒弟还没有进行镜下观察。
小法医满脸惊恐,正转过身来,举起右手手背对着他。
"师父……我的…我的手……"小法医声音发抖,已经快要哭了。
孙法医定睛一看,心跳瞬间飚速到极点。
————黑红交织的,网状物。
隔着双层橡胶手套,在小徒弟的手背皮肤之下,一层薄薄的黑红网状物,隐隐绰绰,正从一个黄豆大的小点,缓缓扩散,生长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好痒……又好痛……师父,怎么办,我被感染了……怎么办!”哐当一声,小徒弟起身带翻了椅子,哭着朝他跑来。
“别慌,冷静!冷静!’孙法医试图让徒弟恢复镇定。
然而当徒弟跌跌撞撞朝他跑来的时候,孙法医也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的鼻腔也痒痒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在鼻腔里蔓延,生长。让他很想很想……
让他忍不住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