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来临时, 周露带顾许以及刘婷和张荷一起去了她自己都几年未曾踏入的茶树林。

顾许很兴奋，她看见周露家的这一片茶树林野蛮生长，很多带刺的荆棘, 她们好几次都没办法再往下走, 只能换路。

刘婷跟张荷带了相机过来, 本想拍摄一些照片，录点视频剪辑, 到时候也好用作带货前的宣传, 但这片茶树林时常让她们寸步难行，没有拍摄到什么可用素材。

顾许是几个人中的最开心的，她看到了很多新奇的野果。

长得像桑葚但不是黑色, 而是红色的果子，比桑葚有粘性。

长得像蓝莓但比蓝莓更大更饱满的蓝色果实，长在草丛中。

还有野柿子, 跟正常的柿子差别不大, 只是小一点。

她甚至还看到了蘑菇。

“周医生, 你看那里！”顾许高兴地扒拉了一下周露的手，将一丛荆棘下面的蘑菇指给她看。

那是一种灰色的蘑菇，形状极其像伞，灰扑扑的, 似乎一碰就能沾到上面的灰。

“我想把它摘出来。”

顾许刚要行动, 就被周露拦住了。

“许许，那朵蘑菇有毒，不能吃。”

为此，顾许失落了很久, 直到周露找到一丛茶树菇。

“许许, 你看, 那个茶树菇是可以吃的。”

周露一句话就点燃了顾许的热情。

茶树菇常长在茶树下面，其他树下也可能会长，通常是一大窝一起出现，而且只要一个位置生长过，土壤环境不被过分破坏，往后的每一年那个位置都至少能长一次茶树菇。

没人跟顾许抢，顾许如愿当了一回采蘑菇的小姑娘，一大窝被她采光，她十分有成就感，周露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顾许把茶树菇都装进去，满满一大袋。

“许许，我们运气很好，茶树菇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人专程出来找，花上一整天都未必能找到。”

听周露这么说，顾许更开心了。

刘婷道：“我之前在外面的大超市似乎看到过有卖晒干的茶树菇的，也要六七十一斤。”

“哇，那不是跟茶油差不多了吗？”顾许忍不住惊叹。

周露笑了笑，“某种程度上，茶树菇比茶油更稀有，许许，你们看见茶树上的果实没有？”

“当然看见啦，青色的，颜色也不均匀，一看就不好吃。”顾许道。

“许许姐，这果子不是吃的，是要摘下来，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让果子开裂，取出里面的黑子，再用机器打油，我记得以前镇上就有榨油厂，我了解过。”

张荷说完，又问周露，“周医生，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嗯。”周露点了点头。

顾许道：“好复杂啊，工序这么多，也很费人力，又稀有，卖得贵点确实无可厚非。”

刘婷忽然想起什么，道：“我小时候应该上过一次山，我隐隐约约记得茶树好像也能结出一种可以食用的东西，厚叶片形状，还有弯曲变形的，少量是空心圆球状，青色，粉色。”

“是有这种东西，那叫茶耳，口味很涩，我们山里小孩子喜欢摘了当零食，不过那是在清明节那段时间才有。”周露解释道。

“你们都知道一点，就我一个人一无所知。”顾许抿了抿唇。

“现在你知道了，许许。”

“嗯！”顾许认真点头，“你们要多跟我科普一下，我也想多了解一点桃源村。”

周露带她们走出自家茶树林，又去了邻近的芹嫂家的茶树林。

“这片茶树林没什么荆棘，应该方便你们拍摄素材。”

周露话音刚落，刘婷和张荷就开始商量着如何拍摄了，顾许好奇地问：“这里跟刚刚那里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啊？”

“因为这里是芹嫂家的茶树林，芹嫂和张叔每年都会来打理，砍掉荆棘，以及除草，所以看起来比较干净，也没什么障碍。”

“哦。”顾许提着那袋茶树菇战利品继续深入，真的如周露所说，这里没什么再能阻挡她们的路，不过她们也没在这里再见到一朵茶树菇，果然是可遇不可求。

她们逛了有两个多小时，才决定回去。

“周医生，我们中午就煮这个茶树菇吃吧。”顾许还没吃过茶树菇，十分好奇茶树菇的味道。

“可以，用点茶油煮会很香。”

周露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由刘婷掌勺，刘婷按照周露说的做法做的茶树菇版菌菇汤，味道很特别，跟一般的蘑菇不同，盖着锅盖，都有一种特别鲜甜的味道飘出来。

顾许在外面闻到味道，跑进厨房，期待这个菜出锅。

“真好吃啊！”顾许一吃就爱上了，觉得茶树菇是她今年吃到过最美味的食物了，好吃到她觉得自己头顶开出了花。

刘婷和张荷眼里也流露出惊艳之色，这蘑菇卖得贵是有道理的。

“周医生，晒干的茶树菇跟新鲜的差异大吗？”

“很大。晒干的就没有这么鲜甜的味道了，但还是会比一般的蘑菇好吃，用来炖鸡汤很不错，不过村民们捡到这个一般是吃新鲜的。”

顾许还沉浸在这碗蘑菇汤太美味了的惊叹中，就着汤多吃一碗饭，撑了。

在周露的劝说下，她吃了一个消食片。

中午的茶树菇剩了一些，没有全部煮完，她们拿去送给了芹嫂，因为芹嫂也经常跟她们分享各种东西，也算礼尚往来。

从芹嫂家出来的时候，她们也带回了一袋新鲜的野葡萄，芹嫂在山里摘的，让她们尝尝鲜。

“芹嫂说这个是酸的，真的很酸吗？周医生。”顾许好奇地问。

周露淡笑了一下，“回去清洗了，试吃一下就知道了。”

回到家里，顾许积极地把芹嫂送的那袋野葡萄都清洗了，盛放在果篮中。

野葡萄黑紫黑紫的，很小一颗，跟顾许小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小，顾许有点怕酸，她想起上次在山下吃冰糖葫芦的时候，周露被冰糖葫芦酸到了，摘了一颗送到周露嘴边，周露含笑将那颗黑葡萄咬紧嘴里，面不改色，把果肉吃了，吐出外皮。

顾许、刘婷还有张荷见周露没有表现出怕酸的样子，才纷纷开始尝试，谁知三个人一尝到野葡萄，就酸到脸变形。

“这也太酸了。”

顾许感觉牙齿都酸酸的，身体还酸到抖了一下，刘婷跟张荷也没好多少，都酸得眯起眼睛。

“周医生，你是真不怕酸，还是装出来骗我们的？”顾许问。

“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这个，大概是因为习惯免疫了。”

周露又一连吃了好几颗，脸色都如常，好像吃饭一样平常。

其余三人痛苦地摇摇头。

顾许道：“那这些都是你的了，周医生。”

“我吃不完，太多了。”周露无奈笑道。

“送点给阿毛？”

“阿毛应该自己去摘了，家里肯定有。”

送给阿毛也不行，顾许没辙了，总不能送回去给芹嫂吧。

“可以酿葡萄酒。”周露道。

顾许眼里流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目光，“野葡萄酿出来的酒不会特别酸吧？”

“不会。”

“什么时候开始酿？”

“明天吧，你们下午不是还有工作任务。”周露笑着提醒了一句。

顾许也想起来，卖茶油的事暂时搁置了，她跟刘婷，张荷三人商量着先卖下一顺位的农产品。

花生、紫薯、雪莲果都在待选之列，再过两三个月，还能卖柿子、枇杷、马蹄果，她们暂时想到这些。

周露今天不用去工作，也加入她们的讨论。

“花生比较适合直接联系厂商，大批收购，不太适合带货。”周露站在观众的角度提了一句建议。

顾许她们都没有异议，打算从剩下的几样产品中继续筛选。

紫薯和雪莲果各有各的优势，都不是什么难销售出去的产品，最后，顾许决定两项同步推进，之前就有相应的村民表达过合作意愿，刘婷跟张荷都做了记录的，只要直接联系就行。

刘婷电话打过去时，对方特别开心，好像中了彩票一样，甚至不需要她们找人来挖，说自己会抓紧时间挖好，她们到时候过来包装就行，价格好商量。

顾许她们从不乱定价，都是认真对比过各大网络销售平台，参考平均值定的。

想要卖红薯的那户村民是对没有孩子的夫妇，都上了50岁，生怕她们会反悔似的，挂了电话就扛着锄头去地里挖红薯了，完全不顾烈日当空。

不幸的是，那对夫妇中的阿姨中暑了，周露要过去看看，顾许执意跟着周露一起去，周露只好带着她一起，撑着那把黑伞出门。

赶到地方时，那位叔叔已经按照电话里周露教的先把妻子挪到相对阴凉的树下了，红色花衬衫最上面两颗口子解开了。

周露面色严肃地道：“叔叔，您扶着阿姨坐起身，我给阿姨喂点盐水。”

顾许看见那位叔叔连“哎”了两声后，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妻子扶起来，周露用手捏着那位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姨的嘴，要喂盐水进去。

“周医生，我来喂吧。”顾许看到周露搀着绷带的手都被冰水打湿了，有些担心。

周露很信任地把冰水交给了她，“许许，小口点喂。”

“嗯。”

顾许生怕呛到这位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姨，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往她嘴里喂水，喂了几口后，阿姨有些反应了。

“叔叔，你慢慢让阿姨重新平坦下来。”

那位叔叔又连“哎”两声，按周露的话照做。

“许许，用冰水把毛巾打湿，敷到阿姨的额头上。”

顾许做完之后，跟周露一起散开，过了一会儿，阿姨迷迷糊糊醒来，说头晕。

“阿姨，你再喝点藿香正气水。”周露道。

阿姨喝了一口后，往旁边一推，“老头子，你也喝点。”

那位叔叔喝了一口，又推回去，剩下的藿香正气水就被他们夫妻俩推来推去。

顾许觉得这一幕很温馨，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她不由得想等她和周露也到了这年纪，会是什么情形。

“叔叔，等阿姨缓过来，你们就回家休息吧，紫薯我们会找人来挖的。”周露道。

“可是我们不想花钱找人帮忙，才想自己挖的。”阿姨咳了一声道：“我们没有孩子，想多攒点钱，平时能少花点，就少花点。”

“不会多花钱，叔叔阿姨，我们还是给你们之前谈好那个价，你们安心回去休息吧。”顾许道。

叔叔阿姨夫妻俩热泪盈眶。

“周医生，顾许妹子，你们俩真是咱们桃源村的活菩萨啊，之前因为那事对你们有偏见，真是对不住。”

“都过去了，乡里乡亲的，不说这些。”

周露似乎一点也没将之前那些事放在心上，“你们听许许的，安心回去休息吧。”

顾许看见那位叔叔搀着阿姨走远了，才问周露：“周医生，之前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恨，也不埋怨桃源村的村民吗？”

顾许自己是埋怨过的，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性向哪里妨碍到了别人，但事实就是妨碍到了，还影响了周露的工作。

“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周露抓紧她的手，她们两人一起站在那棵大树下。

“人类是社会性群居动物，需要寻找同类，巩固信念，相互抱团，容易视少数不同为威胁，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只是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进步，但这种进步又受限于地域，还有其他方方面面。我会难过，但我也理解她们。”

“周医生，你太善良了。”顾许抱住周露，轻轻碰了碰她的右手，“还痛吗？”

“不痛了，已经结痂了。”

“结痂了也要小心，伤口撕裂也会流血的。”

顾许退出周露的怀抱，仰头看周露，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浓浓的担忧。

周露摸了摸顾许的头。

“许许，这些天，你把我照顾得很好。”

得到周露的认可，顾许得意得下巴微翘。

“我做得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奖励呀？周医生。”

“想要什么奖励？”

“你自己想，我问你要多没意思。”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周露说得不疾不徐，逗顾许道。

顾许急了，“我现在就要！”

“我身上没什么能给你的，许许。”

顾许哼了一声，周露是笨蛋，大笨蛋！

亲她一下也好啊！

周露起初没意识到顾许想要什么，后面看到顾许生气地噘着嘴，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暗示。

她试探着问：“许许，你是想我在这棵树下亲你吗？”

“才不是！”顾许否认，用大眼睛瞪周露。

猜到了竟然还问出来，笨蛋周医生！

试探了两次后，顾许确认了，她靠近顾许，搂紧她的腰，在她再次出声拒绝和否认之前重重吻下去，把她的声音都吞到自己肚子里。

良久，她们分开后，顾许重重锤了一下周露的肩。

“笨蛋周医生。”声音弱弱的，带着点小埋怨。

周露笑得灿烂，俯身继续亲顾许，直到顾许的气全消，脸涨红。

*

已经出门了，周露顺便带着顾许去了自家地里，她前两天说好要带顾许来看已经结果的西瓜。

顾许心情好了许多，对一个个小瓜爱不释手，不过没舍得摘下。

“周医生，我吃完西瓜吐在院子里的瓜籽没发芽。”顾许突然想起这事来，“为什么啊？周医生。”

为什么星星种在院子里的西瓜就能发芽？

“等回去我帮你在院子里种一点试试。”

“好。”顾许莫名有种自信，如果是周露种的话就能成功。

“草莓也快结果了。”周露道。

顾许紧接着道：“以后我要每天过来浇水，看着它们结果，一点点长大。

“我下班一个人过来就行。”

“不行，周医生你要带我一起！”

“好。”周露拿顾许没办法，只好答应她。

“那以后我下班先回家，接你一起去浇水。”

“嗯！”

*

回到家，刘婷和张荷立刻告诉顾许一件事。

金树荣刚刚来过，又是来问她要愿不愿意跟隔壁村合作的答案的。

“等明天就刚好一周时间了，明天再告诉他。”

“许许姐，你决定好了吗？”

“还在纠结。”

做晚饭时，刘婷提议把之前隔壁村那四个男的赔罪送的大猪蹄炖了。

顾许想到了前几天在山下吃到的马蹄果炖猪蹄，便问：“周医生，现在好像还不是马蹄果成熟的季节，之前山下怎么有马蹄果呢？”

“应该是之前存放在冷库的，还有一些技术能够使其保鲜。”

“没有马蹄果，我们可以用萝卜或者玉米炖。”张荷道。

“许许，你想吃哪一个？”

视线都落在顾许身上，显然大家都习惯迁就她，顾许拿不准，怕有人跟她想吃的不一样，于是问：“可以一半一半吗？”

“可以。”刘婷答了一声后就进厨房去准备了，张荷紧跟其后。

顾许帮周露拆掉绷带和纱布，看到周露的手确实已经结痂了，清理过后，以防万一还是继续包了纱布，让周露再多养几天，再拆。

周露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现在周露知道适当让她多付出一些反而能让她开心和满足。

喝着猪蹄汤的时候，顾许又回味起中午喝到的茶树菇的汤，很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