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震惊的把头探出唐肆的口袋, 只见迷茫赤着脚，手下压着本匹诺曹，侧卧在沙发上, 表情安详, 嘴唇和皮肤没有变色, 眼耳口鼻没有血迹和奇怪的痕迹, 身上也见不到明显的伤痕。

再看四周，物品虽然有些散乱，但明显是随手堆放, 而不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奇怪，他看起来既不像中毒也没有伤口, 怎么死的？”宋瓷疑惑的道。

唐肆将迷茫的身体翻过来看了看背后，依旧没有找到致命伤, “你说他这种状态会不会是假死？”

“假死？”宋瓷小心翼翼的扒着口袋的边沿，眨了眨眼睛。

“对, 他现在的状态很正常，完全找不到致死原因, 太奇怪了。” 唐肆看了看沙发上的迷茫。

“记得那份实验报告里提到的，迷茫物化的东西有时间限制吗？” 宋瓷的眼睛蓦的一亮, “这个, 会不会是他物化出来的自己的复制品？”

复制品？唐肆眼神微动，“他物化出一个白侃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复制自己？如果这是他的复制品, 那他本人去哪里了？”

宋瓷也沉默下来，对啊，他为什么复制自己？

“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宋瓷仰起头，看着唐肆流畅的下颌线再度开口,“你不觉得，天塔一到晚上就安静得有些奇怪吗？”

“安静？”

“没错，自从我们登上四十层，午夜十二点之后，所有的黑袍都会不见踪影，电梯也不会再有人乘坐。这些天晚上，无论我们如何频繁出入，也没有人察觉。仿佛在这个时间里，除了我们，根本没有活人，就像是座……” 宋瓷皱眉默默看向房门，“死塔。”

门外一片死静。

唐肆也跟着皱了皱眉心，这么多天，他们天天从电梯进入电梯密室，从来没有遇到过人不说，外面作为入口的电梯也一直停在原位。仔细想来，的确非常奇怪。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推测，”宋瓷微微停顿了下，指向被迷茫压在手底下的那本匹诺曹，“有没有可能，我们在高层看到的这些人，其实全都是‘谎言‘，是迷茫物化出来的复制品？”

半座天塔都是迷茫物化出来的？

唐肆被宋瓷这个脑洞震撼了下。

“不对，”唐肆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有两个例外，一是密室玻璃通道里那些三点就会出来的变异人，二是昨天，昨天晚上咱们来的时候，八十一楼明明有很多人，包括白侃。”

“但是昨天发生了某个特殊事件，我们当时认为自己得到了两个信息，首先是余音的生命值降低了，其次是八十一楼停电了。”小宋瓷逐一竖起两根迷你款的手指，顿了顿，又竖起第三根，“如果还有第三个被我们忽略的信息呢？比如，白侃被提前‘唤醒’了？”

唐肆：…………

“或者白侃是这些人中的例外？”

“真正的例外不应该是迷茫和余音么？不管别人是不是复制体，他们两个最起码应该是真正活着的那两个。”唐肆重新开始在房间内搜索密室。

“按摩室那边有暗门！好像是通往白侃的实验室的。”小宋瓷突然想起自己的傀儡娃娃上次被打晕的情形，激动的拽了拽唐肆的衣襟，上次迷茫和白侃的对话里提到过，那边有道实验室到这个房间的暗门！

“应该是在这边和这边。”宋瓷回忆着自己当时在按摩床边的位置，白侃出来的地方，因该是他当时的视觉死角。

唐肆快步走过去，按照宋瓷圈定的范围，逐片查看起按摩室的墙壁。

他先是试着动了动墙上的几幅挂画，又碰了碰壁灯，都没有反应。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墙上那些金色的雕花纹饰。

打量半圈后，他锁定了右上角那朵金花，光滑的花瓣上，明显沾了指纹。唐肆抬手轻轻按了下花瓣，面前的墙壁悄无声息的退开，露出个暗室。

多谢提醒。唐肆轻轻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宋瓷的头顶，迈步走了进去。

转过一个海螺样的回旋式走廊，两人面前出现一部胶囊状的全透明单人电梯。跟他们每天常用的那部老旧的古董指针款比起来，仿佛不在一个时代。

“确定这里是通向白侃实验室的吗？”唐肆皱了皱眉，白侃的实验室不是在八十一楼么？这部电梯明显是通向别的楼层的。

“难道我们找错地方了？”看着那部电梯，宋瓷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管了，先看看它通向哪里。”唐肆迈步走进那部透明的电梯。

电梯壁上只有两个三角形的按钮，一个尖角向上，一个尖角向下。唐肆先按了向上，没有反应，再按向下，按钮上亮起的三角区域突然出现了科克曲线的形状。

有门！

宋瓷惊喜的扬起眉梢，刚要开口，电梯就横了过来，以掉落般的速度飞快的降了下去。

失重的心悸感让宋瓷顿时闭紧了嘴巴，这还是电梯么？简直就是跳楼机啊！

快到底的时候，电梯滑过一个大幅度的弯角，猝不及防的由竖向转为了横向，然后不再下落，而是向前滑行。

总算不再难受了。宋瓷捂住胸口长喘了口气，这个下落的时间再长点，他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什么地方？”宋瓷看向四周，借着电梯里的灯，只能看到周围光滑的墙壁。按照他们下落的时间计算，这会儿怎么都已经到地面了。

唐肆也在观察周围，“应该是天塔地下的空间。”

地下？天塔底下有另一个实验室？宋瓷皱了皱眉，“那我们现在怎麼还在往前滑？”

以这个速度计算，他们差不多已经‘穿出’天塔的范围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在往半月湖的湖底走。”唐肆沉稳的辨别着方向。

湖底？宋瓷突然想起了那个金铺伙计说的湖水邪气的传闻。

难道另一个实验室藏在湖底？

两人说着话，已经感觉身下的电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电梯缓缓滑入一个圆柱形的电梯厅，重新竖立起来。

电梯门自动打开，唐肆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啊！！！！！”

外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嘶吼声，吓得宋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不用怕，有我在。”唐肆摸了摸宋瓷的头顶，走出了电梯厅。

外面又是条海螺样的旋绕式走廊，唐肆轻手轻脚的拾级而下。

“啊！！！！！！！！！”

“啊！！！！！！！！！！！！”

唐肆顺着走廊往外走的过程里，那种凄厉的喊声频频响起。他边走边听，仔细的辨别着，“有点像是迷茫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那个伙计说的，来自地狱的哭喊吧？”宋瓷叹了口气，听习惯了就不会害怕了，反而可以感觉到当中夹杂着彷徨、痛苦、愤怒、无助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听起来分外揪心。

大约两分钟后，他们面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实验室样的空间。

正中间是个海洋馆里常见的巨大水槽，此刻上方的闸口开启，与湖水连接成一片，湖水里有个红头发的人影痛苦的抽动着，人影身边暴走样的射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气流，又瞬间消失。

迷茫！看到那头标志性的红发，宋瓷瞬间反应过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们，全神贯注的盯着墙上的大屏幕。

屏幕的左半边显示的是水槽里的迷茫的几个不同角度的影像，吼声也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右半边则是监控器样的身体参数数值。

这人在拿迷茫做实验？看到迷茫脖颈上青筋暴起的痛苦模样，宋瓷忍不住猜测。

“咳！”唐肆刻意重重的咳嗽了声。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八十一楼的通道？”屏幕前的男人听见声音，惊讶的回过头，看到唐肆那张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苍白的面孔瞬间划过惊慌的神色。

看清白大褂的长相，宋瓷比他还要惊讶。

这张脸，分明就是袅袅给他们的资料里的那个人。耳垂上还带着那个标志化的绿豆大小的痣！

他们以为余音是被迷茫他们困起来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恰恰相反？

“余音？”唐肆试探性的开口。

“你认识我？”那人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不但脸色苍白，神情也比照片上憔悴了许多。

“我叫唐肆，袅袅拜托我和几个同伴来天塔……带你回去。”唐肆本想说救的，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便改成了“带”。

“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和迷茫的实验没成功之前，我哪儿都不去。”椅子上的余音虽然憔悴，却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垂下头，“就算我对不起她吧。”

宋瓷：………………

他们设想过各种余音被囚禁和关押的状况，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余音自己不想走！

他们家这基因，都这么偏执的吗？

唐肆皱眉看了看屏幕，“你在拿迷茫做实验？”

“怎么可能？迷茫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余音哑然失笑，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身后的屏幕，“虽然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像，但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唐肆抱起双臂，表示自己有非常充裕的时间。

余音胃疼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明显有些犹豫。

口袋里的宋瓷眨了眨眼睛，换他也不会说好吧，谁会相信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如果你不说，我只好现在就带你离开了。”唐肆扫了眼周围，拽下旁边的半截金属扶栏，团纸片似的将那截扶栏团成了球状。

“你跟我们一样，也是有天赋的人？”余音的眼睛蓦的亮了起来。

唐肆：………………

宋瓷摸了摸鼻子，这人好像有点天然呆，唐肆明明是在用武力‘恐吓’他，他居然以为唐肆是在表明身份。

“你刚才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见唐肆被弄得无语，宋瓷急着从余音这里解开真相，顾不得再隐瞒身份，直接出声。

“你的天赋是变小吗？这倒是很稀奇。”余音诧异的看着宋瓷，他之前还以为这是个装饰性的娃娃。

宋瓷：………………

这答非所问自说自话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你刚才说的自己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宋瓷深吸口气，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们不知道吗？我们这样被改造过基因的人，就像雪花，无论多么漂亮，多么完美，都注定会在太阳出来后消融，存在不了多久的。”余音露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神态，“我和迷茫是，你们应该也是。”

宋瓷：………………

难道说余天启强行改造出的基因，能力强大，寿命却十分短暂？

“你是说，迷茫也快死了？”唐肆皱眉看了看在湖水中暴走的红发人影。

余音又叹气道，“都怪我没用，到现在都解不开父亲留下的资料。”

听到余音平静的说出‘父亲’这两个字，宋瓷有些惊讶，他原以为余音应该跟迷茫一样是恨着余天启的，但似乎并不是这样。余音提到余天启的时候，态度非常平和。

“如果当时活下来的是白侃就好了，他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如果是他，肯定可以解开密码。”

“密码？”宋瓷敏锐的竖起了耳朵，“什么密码。”

“雪花的密码，”余音指了指旁边，“父亲曾经说过，人生有时候不用过于急躁，如果有些雪花不够完美，可以暂时将它们封印起来，等到以后的某一天，可以将它们修补得更加完美的时候，再解开封印。”

雪花？宋瓷和唐肆顺着余音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扇圆形的金属门。

那道银色的金属门就像电影里常见的金库大门，门板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四面都是十几公分粗的X型保护杆，最外层扣着舵盘样的粗大把手，厚实而坚固，两侧的金属墙上钉满了硬币大小的金属铆钉，看起来稳固到炮弹打上去都会纹丝不动，简直坚不可摧。

唐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请说出保险库的八位语音密码。”唐肆刚在门前站定，一束科克曲线状的投影灯就打在了他的脚下，缓缓流转。

八位？

宋瓷心头一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