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2 / 2)

然则送来的却不止单单信件,竟还有一封文书。

杜衡微微提了口气,既来了公函,那说明先前他所求之事成了,上头若是回绝,也就只会回信,不会下文书来。

他连忙拆开,果不其然,上头已经答应了锦团府囤兵地选在秋阳县!

两封回函分别是知府大人和威平将军的,杜衡没想到威平将军还亲自给他回了信。

“太好了,太好了!”

杜衡看着公函上武官粗放的字,一时间觉得比看状元郎的文章还要让他赏心悦目起来。

“江岂,你,你立马去让礼房出一份告示,让县里的百姓都晓得朝廷要下驻囤兵,再略提一笔鼓励男儿参屯做兵。”

事情既已经定下,先把消息放出去,一则老百姓会更为安心,二来震慑山匪,三者也好让秋阳县里的人知晓有囤兵一回事,如此心中有所考量,待将军一到便可前去报名。

不论威平将军是为了百姓,还是因为和知府商定秋阳县本就适合做囤兵地而最后选定秋阳县,他作为一县知县都应该鼓舞百姓积极的配合将军的公务,否则也枉为将军此次同他行了个大方便。

上头选定了地方,事情办的也是雷厉风行。

十月初八一日,威平将军便带着士兵抵达了秋阳县。

杜衡原本是不喜欢带着官吏前去城门口迎接上官那一套的,这当儿本就是县里忙的时候,不过他还是一改心态一大早就前去城门口接应了人。

囤兵不在县里驻扎,而是在县外三十里外的飞霞地作为囤兵地点。

兵未进城,而是直接先派遣去了囤兵地,只有威平将军带着几个随行前来衙门过办文书手续。

城门处远就能听到马蹄飞踏的声音,很快几道魁梧的身影便落入人目中。

县里的老百姓也是头一次瞻仰到一身盔甲,浓眉大目的将军,与之过年时大门上所贴的门神当真还有些神似。

“下官杜衡携县中官吏恭迎威平将军。”

武夫多不喜文人,冯万河立在马上垂眸看向底下行礼的杜衡,见其面若冠玉一派读书人之气,登时便没多少好脸色。

他原以为这秋阳县知县乃是个留着胡子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倒是不想如此年轻。也怪不得齐开胜那老儿美言让他驻守秋阳,原则是这小知县对了他的口味。

倒是不知王爷赏识,又几分真假。

进县里冯万河匆匆过完朝廷的手续文书,拂袖就要前去驻地。

杜衡连忙道:“将军舟车劳顿,不妨在县衙歇息片刻喝盏茶稍作歇息。”

“秋阳无囤兵驻所,需得囤兵自建。”

冯万河带着战场杀冷之气:“本将军会在此处闲坐吃茶而让手下的兵劳建所?文官一贯喜这些琐杂虚礼,本将武馆粗莽吃不来甚么好茶。”

“是下官思虑不周,还望将军勿要见怪。”

本是例行公事的好意,没想到换来一通雷厉般的呵斥,杜衡却也只能立即告罪,又周全道:“下官这便遣人协助将军建所驻地。”

冯万河盔甲相碰,发出冷鸣,却并不领杜衡的好意:“你且还是先行管好自己县中的事务罢,不与驻兵徒增麻烦便是最大的协助。”

言罢,冯万河不等杜衡言语便大跨着步子而去。

县衙里一众接待的官吏皆是掬了把汗,这威平将军官职从五品,当真好生威严,气势压的人大气不敢出。

诸人被吓唬住,只揣摩往后囤兵在县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唯江岂心中暗暗不乐,回到理政堂便道:

“威平将军当真好大的官威,大人不过是例行公事好心邀他吃盏茶,他倒是摆着一派清正威武的模样,好似大人多**一般甚是瞧不起眼。”

杜衡原本神色有些紧,听着江岂给自己打抱不平,笑了一声。

“威平将军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士,官从五品,足足比本官高出四阶,他想不给谁好脸色自可不给谁好脸色,本官这般末流,如何还能指望上官和颜悦色。你这话在本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许到外头多嘴横生是非。”

“小人知晓这些,只是心头替大人委屈。”

杜衡吐了口气,他倒是顾不得什么委屈不委屈,心中只有县里的繁杂琐事:“本官看威平将军这态势是不打算出兵帮本官一同剿匪了,不过有了囤兵坐镇,好歹县里往后也安生许多。”

江岂忧心道:“可想囤兵前来的首要目的不就是为着剿匪一事?”

否则地方官员谁愿意来个粗莽的武官在县里驻着,且还官高己身,不时受到打压。

杜衡看向江岂:“他看不上本官不愿意出手也就罢了,但也总不至于谁都瞧不上吧。”

他把江岂喊到身前,与之耳语了几句。

江岂闻言后笑眯眯道:“大人放心交给小人办便是。”

杜衡应声摆摆手,让他前去办事。

下衙后,杜衡拖着一身疲乏回了宅子。

秦小满瞧着早早回来的人,问道:“怎的回来了?没请那威平将军吃个公宴?”

杜衡看着秦小满,人便贴了上去挂在秦小满身上:“吃甚么公宴,我说让将军吃盏茶都被当着衙门里的一众官吏训斥了一通,哪里还有张口让将军吃公宴的机会。只怕是让将军厌烦至极,以为要谄媚讨好。”

秦小满闻言嗤了一声:“那他与你亲自回函,我还以为是个平易近人的。”

杜衡摆了摆头:“武官多有气性,不似文人弯酸,倒也没什么。总之人是到县里了,我也算心想事成一半,累死了。”

秦小满看着杜衡眼底的乌青,县里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早不似先时在落霞县里的闲散日子,也不怪少有喊累的人都喊累。

他看着心疼,拉着杜衡道:“那我给你捶捶背,捏捏腿。”

杜衡看着说软话的秦小满,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正想说不必,秦小满却直接拉着他去了屋里将他推在软塌上,还真就给他捏起了腿肚子来。

整日绷紧着的身子,被这么一捏,发硬的肌肉还真就松软了些下来。

杜衡靠在枕头上,身体像被按了休眠开关一样,顿时就再没精气神站起来了。

他索性就由着自己懒散一阵儿:“当初在白榕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一回书院来了个已为官的大人同大家讲学,诸同窗皆羡大人谈吐儒雅,已入仕途。大人却道是一生最好的光景便是昔年求学在白榕书院读书的日子了。”

“想必当时诸人不解其意,待到他时各入仕途或是安定了生活,方才明晓大人当初所言乃自肺腑。”

秦小满知道杜衡心有感慨,他揉着杜衡的腿道:“我原以为做官了你就不会像科考那般劳累,没曾想真正累的却还在后头。”

杜衡笑看着秦小满:“后悔了?”

“倒也没有,你不知家里那边的人来信,多羡慕我们家。谁张口说起秦家不提起你。”

秦小满道:“而且刚来这秋阳县的时候什么烂七八糟的景象,而今我出去外头,常都有听到夸你的话。”

他不晓得与有荣焉这个词,但是就很骄傲。

杜衡听着秦小满同他说外头的议论,脸上带着笑容。

说了好一会儿的秦小满,发觉杜衡没有回他的话,一抬头,发现杜衡竟然已经合着了眼睛,呼吸也平稳了下去。

他止住了手上的动作,秋末了,秋阳县气温暖和这关天却也再热不起来。

取了一块毯子,他轻轻盖到了杜衡身上。

秦小满没离开,而是坐在榻子边,安静的看着睡着的杜衡。

睡着的人眉目清朗,依旧很养眼。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看过杜衡了。

当年在田湾村的时候,他心里攒动不安着对杜衡的好奇和喜欢,总是会在夜里偷偷摸到杜衡的屋里去偷看他睡觉。

杜衡脸皮薄,怕他乱来,睡眠也很浅,老在他偷摸进去的时候把他抓个正着。

越是不许,越是心痒。

两人没少斗智斗勇。

后头在一起了,心头安稳了,倒是杜衡时常在他睡着的时候看着他。

而今秦小满再如此安静的看着睡着的杜衡,毫无防备之力,他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当年攒动的想要对杜衡动手动脚的心绪。

看着那张脸反倒是多了许多的平和与温暖,现在不想乘机占点便宜的,反倒是更想他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也许热烈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而褪变,可那并不是消逝,而是转变为长流细水去相伴一生。

秦小满敛开杜衡额间落下来的额发,随后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了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