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孔如琢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一片混沌不清的亮光。
那光很温柔,并不刺眼,透着一股淡淡的冰白。
她有些傻傻地凝视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有一只手,悬空着搭在她的眼上。
手不远不近,将自门外落进来的光遮住了。
孔如琢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浓长乌黑的眼睫擦过这只手的掌心,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手微微顿住,片刻,缓缓移开。
孔如琢看到蒲又崇正坐在床边,单手滑动着膝头放着的手机,另一只遮在她眼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手腕漫不经心地转了转。
“醒了?”
孔如琢虚弱地“嗯”了一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怎么了?”
“你的经纪人说,”蒲又崇言简意赅,“你被人气晕过去了。”
孔如琢:?
蒲又崇又说:“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你不气人就算了,谁这么大能耐,能把你气晕过去?”
孔如琢:……
她是不是还要谢谢他的肯定。
孔如琢不可思议道:“医生也说我是被气晕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气性这么大?
“不是。”蒲又崇总算说了句人话,“你是过敏引发的高烧。”
怪不得她一直头痛,还以为是没有休息好。
“过敏源是什么?”
“记得你喝的那杯贵腐酒吗?”
“贵腐酒?”孔如琢疑惑道,“可我以前也喝过,没什么感觉啊。”
“不是所有贵腐酒都会导致你的过敏。”蒲又崇看她一眼,解释说,“你的过敏源,是摩泽尔雷司令酿的贵腐甜白。”
她不爱喝酒,之前偶尔浅酌,产地也多是匈牙利的托卡伊——
孔家在那边有个酒庄,最好的酒直接就送到家里了。
而她那天为了招待蒲又崇,特意从别人手里敲了一瓶上好的摩泽尔贵腐甜白。
没想到,她居然对不同产区的葡萄酒区别对待。
孔如琢沉
默无语,半晌,捂住脑袋:“我就知道,喝酒误事。”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醉酒在床上说错话。
现在不但蒲又岑的电影没着落,还在蒲又崇那里担上了“惦记老公哥哥”的恶名。
孔如琢赔了夫人又折兵,躺在床上一时无语凝噎。
旁边,蒲又崇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嗤笑一声,自一旁端了水来,递到她的口边。
“你的烧还没退,医生让你多补充水分。”
“我不想喝。”孔如琢看破红尘,“万一我对产地是医院的饮用水过敏呢?”
蒲又崇淡淡道:“东城的自来水,都来自于东城自来水公司,从本质上,产地并无不同。如果你之前没有因此过敏,之后,大概也很难因此讹诈到自来水公司身上。”
孔如琢被噎了一下,若是平常,一定要反唇相讥。
可她发着烧,又忍着不舒服在室外拍了一下的宣传片,听他这么说了,居然委屈起来。
“你说的是。”她语调冷淡下来,“我当然不能再过敏了,反正也没有人心疼我。”
她躺在那里,哪怕病中,肌肤仍是雪一样的洁白,颧骨上燃着两团桃花颜色,哪怕唇瓣干涸苍白,却也只为她平添一抹憔悴柔弱的易碎美感。
蒲又崇凝视她,她眼睫轻轻一颤,眼波流转地看向了他,眸底轻愁,似是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无人能在她这样的眸光里幸免于难。
她将美色化作利器,向来触者皆伤,哪怕蒲又崇也未能幸免。
他如同被蛊惑一般,向着她慢慢地俯下身来。
光影婆娑,在平坦的白墙上,映出一上一下的两道影子。
离得近了,连她口鼻呵出来的温热气息也能感知清晰。
她高热许久,玫瑰花香蒸腾着,自骨间透体而出。可她眉心蹙着,因为委屈,又因为身上难过,只能蜷缩起来,像是一只小小的鸽子,被雨淋了,却没有被及时捧入掌心细心呵护。
这样娇气。
可也只有她,这样娇气,也不惹人厌烦。
蒲又崇放缓语调:“怎么没人心疼你?这话被母亲听到,才要伤心。”
“那我也管不了了。”她吸一吸鼻子,声
音里带上一点哽咽,“我是病人,我想说什么都行。”
她说话时,原本便因为缺水起皮的唇上,皲裂出点点血色。
孔如琢刚觉得疼,唇上却又一凉,原来是蒲又崇用勺子舀了水,滴在她的口间。
身体先于意识,下意识吞咽那清甜温热的液体,等反应过来时,孔如琢又很有骨气地发了脾气:“都说我不喝了!蒲又崇,你就是想气死我,你换个新老婆对不对?”
“我想换老婆,还需要气死你?”他慢条斯理道,“只有在一个地方的时候,我会想弄死你。”
孔如琢烧得头晕,居然问他:“哪里?”
好哇,他果然想害她!
蒲又崇唇角翘起一点,淡淡道:“床上。”
孔如琢:……
孔如琢:“变态。”
蒲又崇:“过奖。”
她没在夸他!
孔如琢一双漂亮的眼睛怒视着他,旁人被她这样看,早就失魂落魄,任她予取予求。
可偏偏蒲又崇不温不火:“是你问了,我才回答,你听了却要生气,这是什么道理?”
孔如琢磨牙:“谁准你对我怀着这么见不得光的心思?”
“有什么见不得光。”他审视地凝视她,须臾,坦然道,“因为你长得美,我才这样想。我怎么不对着阿猫阿狗这么想?”
他不常说这样的话,更多时候两人总是针尖对麦芒,难得这样赞美她,哪怕孔如琢从小到大,被人夸漂亮,夸得耳朵里都长了茧子,听他这样说了,竟然升起一点得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