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隐约,隐忍未发。孔如琢被蒲又崇抱在怀中,等着他带来的人切割开金属框架。
这操作必须小心,不能溅出火星。
蒲又崇带来的都是专业的人士,手法娴熟,谨慎地切开之后,便更换医生上前,要将她的腿从夹缝中拽出来。
孔如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疼得麻木了,可医生的手碰到她的小腿时,她仍疼得猛地绷紧身子,手指痉挛似的拽住蒲又崇的袖口。
昂贵的布料在她指间被揉出折痕,她的脸苍白似一张宣纸,迎着光轻轻一碰就要破碎,原本殷红柔软的唇,因为疼痛褪尽血色,也像是失了颜色的玫瑰花瓣,就要枯萎在他怀中了。
蒲又崇的眉心皱起,冷声道: “轻点。”
医生们紧张得额上满是冷汗,孔如琢缓过一点力气,声音虚弱地说: "没关系,你们尽管拽吧。"
时间紧迫,哪怕已经在灭火了,可位于中心地带,危险仍未解除。
蒲又崇脸色难看得厉害,到底还是说: "继续吧。"
却又叮嘱道: “轻一点。”
他是矜贵冷傲的大人物,哪里有过这样啰嗦的时候。可就算医生们再小心,孔如琢却依旧疼得厉害。
那种疼,是一种迟钝而麻木的感觉。锐利的金属刺入肌肤,缓缓地抽离时,格外能感知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这疼谁也替代不了。
只能由她一个人熬下去。
最难过的时刻,他抬起手来,轻轻遮住她的眼睛。"不看就不疼了。"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冰峰玉石般的触感。
眼部肌肤单薄,更能感知到他指尖的温度,声音仍是平稳的,放缓了,带着温柔的从容不迫,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只有她知道,他的指尖,随着她的痛楚,也在轻轻地颤抖。
心猛地被攥紧,却又柔软得不成样子。似乎连那种痛楚,也在他的指尖,被揉碎了,变得很小很小。
孔如琢用尽力气笑了一声: "又不是小孩子,还这样哄我。蒲又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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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火光。无数人影晃动,嘈杂的现场。
他们紧紧依偎。
蒲又崇低下头去,轻轻吻住她的唇。
在即将燃烧的火光前,在生与死一线的罅隙间。他找回她。
亲吻她一刻,他也自地狱,重回人间。
火焰熊熊燃烧,腾空而起,将夜幕照得一瞬间如同白昼。蒲又崇带来的人分散开来,正有条不紊地扑灭大火。
不过须臾,火势便渐渐低了下去,只在视网膜中留下淡淡的影子。
风卷着烧尽了的余灰,黑色的烟火舔舐过青绿色的野草。空气里满是恼人的烟尘味道,混杂着灭火器同酒精的气息。
直播已经暂停,节目组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却被蒲又崇的手下拦在了事故发生的一公里外,只能和孔如琢的经纪人交涉。
直升机上,孔如琢半倚在蒲又崇怀中。
医生刚刚替她做完检查。虽然是临时抽调来的,但医疗组携带的设备却十分齐全。
她运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诊断结果表明,她内脏和头部都没有受伤,全身伤的最重的一处,是左脚脚踝骨折。
没有生命危险,蒲又崇便嫌弃直升飞机不够平稳,调了一辆房车过来接她回去。
折腾了一晚,孔如琢又累又困,靠在他怀里刚要睡着,忽然想起件事: "潘颂蕴人呢?"
蒲又崇单手拿着消毒棉球,小心地擦拭着她颈中划出的伤口,闻言手微微一顿,语调听不出喜怒: "你还有心思惦记她?"
"她跑去国道了……这么晚了,万一遇到坏人…"“我已经让人把她接回来了。”
最后一抹露在外面的红痕也处理妥当,蒲又崇垂下头来,对着已经上好药的伤口轻轻地吹了吹。
微凉的气息拂过肌肤,要疼得有些麻木的肌肤重新活泛起来。孔如琢觉得有些痒,抬手想去摸伤口,却被他攥住手腕按了下去。
"别乱动。"
他的语气,像是管教不懂事的小朋友。孔如琢只好收回手来,问他说:“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等死?"蒲又崇垂下眼睛,
目光晦涩不明, "故意把人支走,怕车子爆炸时伤到她?"
孔如琢才不想被他说的这么善良,下意识反驳: "我只是嫌她在我旁边哭哭啼啼,太吵。"
蒲又崇将托盘放到一旁,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 "疼吗?"
左手手臂扭了一下,不算太严重,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孔如琢肤色原本就白,如同云捏雪揉的一截腕上,如今却斑斑驳驳,满是青紫色的淤痕。
哪怕已经被处理过了,他的手指碰触到的时候,孔如琢仍倒抽一口冷气。
他却嗤地一声,低低地笑了。"知道疼,一个人等死的时候,就不知道怕吗?"
孔如琢皱起眉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怕有用吗?"
他打开旁边的一罐药膏,在掌心揉搓得微微发烫,这才慢条斯理地,掌心包裹住她的淤青。而后重重一揉。
孔如琢无法克制地呜咽一声,疼得想要把手抽出来。
他不疾不徐,反手扣在她的腕上,指尖抵着她的脉搏,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撞在指上。
“别动。”他淡淡道, "医生说了,这些地方得揉开了才行。"
孔如琢勉强忍住疼,转开视线去不敢再看。可他下手很重,孔如琢忍无可忍: "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我是临时知道,你开了直播。”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孔如琢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追问说: "然后呢?"
"那时已经晚上了,我刚开完会,助理和我说你开了直播,不过你一直都在睡觉。"孔如琢纠正说: “我也营业了一会儿,你没赶上而已。”
他嗤笑一声: "是啊,我没赶上。我打开来,就看到你的车翻了。"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上一秒屏幕里,她还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像是垂落的蝴蝶,皮肤在月光下,呈现一种晶莹如玉的质地。
弹幕里全在夸赞她的美貌,却无人知,这一朵骄矜高傲的玫瑰,已经被他折下。虽然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可这是他此生,最为骄傲自
矜的一件事。
他的花园空旷冷寂,她来了,方才有了光彩。可下一秒,变故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