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活该!”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的心头,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天幕小娘子将镜头转向绵延而下的神道,望而生畏道:“顺着神道走到山顶,可以一览众山小。但路太长,走得脚疼,薇薇就不去看了。大唐帝陵依山建陵是从唐太宗起始。”
天幕小娘子每提一次唐太宗,李世民就感到不少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有怨毒的、有好奇的、有欣慰的、有激动的……
“乾陵是大唐帝陵中仅有几个没有被盗的陵墓,据说唐末有叛军发动四十万兵士去挖乾陵,但就是没有找到,而且天气不是打雷就是下雨,怪异得很。”
仅有几个没被盗。
听到这里,李渊的心一揪,难道他的坟墓也被盗了?这个叫唐高宗的何德何能陵墓过了一两千年还被保存得完好?
“家人们,薇薇要回去了。下午薇薇带大家去看大唐风华展,据说×博借来了并州和东都的镇馆之宝,永丰公主服和天授圣图。”
小娘子欢快地和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光怪陆离的天幕就重新变成了漆黑。
“众卿回殿内。”
李渊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从天上捕捉回到人间。不管是大唐盛世,还是六代明君,这些都离他们太遥远了。
目前就有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众人的面前:选太子,还是选秦王?
重新坐到皇位上的李渊,内心十分纠结。
“请陛下赐死秦王,以防女祸误国!”一个大臣突然站出来道。
殿内的窃窃私语顿时清扫一空,尉迟敬德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将人揍翻在地,骑到他身上,钵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这人身上。
“当年秦王南征北战,披创无数,几次性命垂危之时,你小子还在温柔窝里玩泥巴呢。我叫你赐死秦王,我先打死你!”尉迟敬德的大嗓门震得梁上的灰尘都落下来了。
李渊愣了一下,听到这人说赐死秦王的话,也心生不豫。秦王,那是他亲儿子,一手养大的亲儿子。
“朝堂之上如此吵闹,成何体统?”李渊见那大臣几乎不挣扎了,赶忙道:“来人,把……他带下去看太医。”
“尉迟敬德罚俸一年。”
尉迟敬德谢恩之后,回到位上,同僚悄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
尉迟敬德抬起下巴,扬了扬拳头,巡视一圈,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
正在这时,殿外进来一名侍卫通禀说,全长安城的百姓都已看到了天幕,郊区也看到了……
这……
大殿之内又响来窃窃之声。
女祸误国和六世明君,两个词一直在李渊的脑子中打架。如果将国家交给李建成,不,即便是他在位,他能平定突厥吗?
“诸位爱卿,你们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李渊问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现在的大唐疆域狭小,又有突厥、吐谷浑、吐蕃等地威胁,百姓生活困苦。
但是,将来这些威胁都将化为大唐的臣民,而且百姓富足。一对比,大家都知道要选谁啊。
一开始出现女帝,大家或许不能接受,但是房玄龄孙女都能当宰相,他们的孙女女儿是不是也可以呀。
见众人不答,李渊开始点名,然而回答没有一个让他不满意的。至于如何让他满意,李渊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朝堂吵吵闹闹如同东西市。又有人通禀说,诸位小郡王已到,李渊让人安排住在宫中住下,又派羽林军去叫来李世民的儿子安置在另一处宫殿。
直到中午,李渊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方法,于是叫人到偏殿吃饭。
天策府的众人簇拥着李世民,小声密谋。
房玄龄叹息:“天幕如是晚些,殿下就是万众所归。”太子和秦王矛盾加剧,秦王已经决定要和太子大干一场,前期都筹备得差不多,就只差东风。
杜如晦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总体对殿下有利。”说完,他笑起来道:“太宗可是个好庙号,就不知道我等将来会是什么谥号。”
程咬金摸着下巴沉思道:“你说我要是好好培养家里的娘子小娘子,会不会女承父业,也出一个女大将军。”
尉迟敬德啐了一口:“呸,要出也是我家出。”
李世民的脸一僵,女将军也好,女相也罢,但哪一个都没有女帝给他的震撼大。
长孙无忌瞥见李世民的神色,提醒道:“六世明君。”
提到六世明君,李世民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扫了眼众人,不确定道:“大唐的天下还是我李家的天下?”
众人赶忙点头,程咬金口快道:“殿下,你就当代宗招赘了。”
这……好吧,这也可以。
李世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以静制动,阿耶不会拿我怎么样。”
杜如晦道:“我们要提防太子和齐王狗急跳墙。”
李世民闻言,也赞同地点头,然后道:“吃饭,吃饭,吃完饭,咱们看什么大唐风华展。”
众人食不甘味地吃了这顿饭,然后乖乖坐在大殿外,等待天幕开。
大约在未正,天幕又重新开了。这次场景换到了室内。
天幕小娘子先将镜头对准自己,说道:“博物馆内禁止拍照,也禁止大声喧哗。薇薇正不知道要该如何是好时,听说这次博物馆出了一集讲解说明,据说很用心。薇薇就带大家去看这场讲解。”
说着镜头一暗,进入到带有微光的室内。
“嘘!”天幕小娘子将食指竖在唇边,然后调整好镜头,对着白幕。
天幕前的群臣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一阵激昂的乐声传来,天幕上出现万马奔腾以及两军对垒厮杀的场景,大臣们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一曲终了,僧侣模样的中年男子解说道:“每一次听到《秦王破阵乐》,我都感到气血豪迈。这首气壮山河的乐曲,是今人根据出土的文献复原而来,我们可以从这首乐曲中感受到盛唐气象。”
“对,这乐曲听着真得劲!”寂静的大殿突兀地冒出一句粗豪的话语。说这话的将领只感到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整个人又羞又怕。
万性,中年“僧侣”继续说话道:“我们今天就带大家去领略盛唐风华。”
紧接着屏幕中出现一件颜色稍微有些黯淡但依然华美的衣裙,衣裙套在人偶身上,人偶没有五官,头上却梳着高髻,戴着钗环簪花,雍容华贵。
天幕360度围着这件衣服转。
“不就是一件漂亮衣服吗?有这么神奇吗?”大殿之内有人嘀咕道。
中年人道:“这件是永丰公主衣以及首饰,它在并州一处建筑工地里发掘出来的,同时出土的其他陪葬物共计一千多件。墓葬豪华,但主人最高官职只有五品,也不是驸马都尉。为什么一位五品官的墓地里却出现了公主吉服?”
“偷的呗。”又有人小声道。
“当然不是偷的。咱们要从这人的身份说起来。”中年人娓娓道来:“此人名云川,并州人士,晚年担任司农司郎中,主持编纂了大名鼎鼎的《农桑全览》,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官修农书。”
“书中介绍了北到辽东、南到驩州,东到流求,西到葱岭等地的种植业、养殖业,林业、畜牧业、手工业等,内容丰富精准,不仅指导了古代的农业生产,也是今人研究大唐重要史料。”
“他当官期间就做了这一件事,事成之后就辞职。”中年人笑起来道:“当然他还有另一层重要的身份,楚王的情人。楚王早寡,丈夫死后大约十多年就与云川在一起了,一直到老,两人恩爱不移,相互扶持。许是年轻时有过约定,楚王陪葬乾陵,衣冠与云川合葬。”
众人:……
“他和楚王的结合方式,对后来掌权的女性提供了范例。据史学家研究,有唐一代的掌权女性百分九十都未成亲,而是选择豢养情人。她们的子嗣也都是与情人所生。”
众人只感到一阵头晕,礼乐崩坏啊!
“拿代宗举例,代宗有一子一女,都是和淮阳郡王武延秀所生。”中年人抛下一个大雷。
众人心中矛盾极了,一方面是身为男性对女性这种……不守妇道行为的批判,另一方面是作为父兄家长对权势没有流失的欣慰。
“让我们的目光回到了这件衣服的本身。”中年人说道:“这件妆花云锦公主吉服代表了大唐的纺织成就,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流光溢彩。提到云锦就不得不提上贡云锦的织造局。织造局是大唐女官的滥觞,第一任织造局织造使是楚王,第二任是房如雪。”
“由织造局衍生出市舶司,市舶司引出流求,女官一步步从宫廷里走出来,正式走到朝堂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李世□□笔如飞,恨不得这中年人再讲详细一些,但他一笔带过了李世民极为感兴趣的织造局、市舶司和流求,提到了另外一件宝物“天授圣图”。
“天授圣图是在洛水神庙出土,是一块品相极好的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这是武皇受命于天的重要证据之一,据说是从洛水中取得。实际上,应该是武皇登基前炮制的祥瑞……”
李渊:并不是很想听这一段。
中年人讲完天授圣图,巨幕中出现了一幅竹子图。“房相房如雪擅长画竹,这是她流传下来的一副画。她的画不落窠臼,秀劲绝伦,与上官婉儿的诗并称双绝。”
大画家阎立本看了一眼,赞道:“极好,尽得竹子神韵。”
闻言,房玄龄满意地抚摸着胡须。
“房如雪和上官婉儿的身世相似,都比较坎坷。房如雪本是房玄龄次子和婢女的女儿,因房遗爱惧怕妻子高阳公主生气,便将房如雪给了兄长。生母早逝,生父不亲,养父冷漠。八岁时,高阳公主和驸马谋反被杀,养父被贬。养父惧怕房如雪招祸,于是将八岁的房如雪交给禁军。她就这样没入宫廷为奴。”
房玄龄脸色苍白,连扯断胡须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