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阳光洒落,金黄色的光线照亮了屋子里的绿植，书柜和教案。

有同样周六来学校办事的同事到办公室给宋茵送资料，一推门就看见宋茵正微拧着眉,视线似乎落在手机屏幕上。

“老宋，怎么这副表情,正在带的项目出问题了？”

“没有。”宋茵淡声回完，反手将手机扣回桌面。

同事讶异道：“和工作没关？难得有工作外的其他事能让你费心。”

他和宋茵共事二十几年，也算了解宋茵的性格,能让宋茵用那表情对待的事情应该很重要才对。

而宋茵将手机扣回桌面，也说明不欲再详说,同事便也没再问,放下资料，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

宋茵侧眸睨着手机,眼前闪过刚刚看到的画面。

除了学习外在其他事情上都算得上稳重的蒋越潇居然在一本正经地教栀梨朝别人打拳头,这不太符合蒋越潇的性格，也不太符合蒋家的做事风格。

作为长辈，宋茵有责任纠正小辈们在处理事情上的不妥当行为,但忆及前不久直播间发生的事情，宋茵面色微沉。

王家小子横冲直撞,和那样的小孩儿说理根本说不通,要不是有蒋越潇在前面挡着,王家小子肯定会直接从栀梨手里抢信封，看他冲过去的速度，把栀梨撞倒都有可能。

对待这样的孩子，蒋越潇教栀梨反击确实没错，但手段不对，等录完节目俩孩子回家,她还是得和他们讲一讲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时应对的法子。

宋茵这么想着，伸手就准备拿起手机继续看直播，刚伸到一半，指尖才碰到手机壳时，蓦地顿住了。

停顿几秒，宋茵推开手机，翻开了同事刚拿来的资料。

反正两个小孩儿在节目里也出不了什么大状况，不必浪费工作的时间来看什么直播。

轻风扫过敞开的窗，花瓶里的几支花在风中摇晃。

宋茵拿笔的手在本子上记录到一半，突然又翻回上一页，果不其然，她在上一页的内容里看见了某个差点忽视的细节名词。

须臾，宋茵屈指揉揉太阳穴，拿起手旁的茶杯轻抿了口茶，等放下茶杯，也没继续翻看资料，而是拿过手机，重新点开了直播间。

可能上午忙得累到了，这会儿精神不够集中，既然这份资料一时半刻也不用上，那么晚些时候再记录也一样。

——

节目组这边，栀梨还在想蒋越潇教的打拳头的事情，初步将黑卡卡换算成能给出很多很多拳头后，就忍不住继续往下想。

别人大喊就给拳头吗？

还是像王瀚临和表弟那样冲过来抢东西再给拳头呢？

从前表弟徐冬来外婆家时和别人家小孩打架，被别人家小孩的爸爸妈妈找上门，当时外婆就和表弟说打架不对，栀梨一直记得外婆说的这句话，即使后来住在舅舅家，被表弟用勺子打了手，栀梨也没想过打表弟。

再后来，她怕表弟抢走记忆罐子推倒了表弟，妈妈也打了舅妈一巴掌，被舅妈索要二十万，这打架多贵呀，栀梨不仅不想打架还害怕打架了。

现在哥哥教她打拳头。

虽然她有爸爸给的黑卡卡还有哥哥给的蓝卡卡，能给出很多很多的拳头，不用怕打架了，但真打架的话，外婆回来，是不是也会说她做得不对？

栀梨才5岁的小脑瓜糊涂了，为什么外婆和哥哥说的不一样qaq。

徐轻盈见栀梨还真认真琢磨上了蒋越潇教的给拳头，表情很麻，冷静道：“蒋越潇。”

蒋越潇眼也不抬，“说。”

如果说蒋越潇对栀梨是面无表情，那对徐轻盈就是隐隐约约的排斥，这种排斥比二人初见时少了很多，但还是没完全消失。

徐轻盈屈指敲了敲栀梨的肩，挑眉问蒋越潇，“你看她这小胳膊小腿，能给谁一拳头？”

栀梨懵懵地抬起头。

蒋越潇这才抬眼打量起栀梨，“……”

一米来高的小不点，胳膊细，腿也细，他刚才就是担心王瀚临把这个软软糯糯面团似的小不点给撞翻才脑子一热就冲上来了。

“你让他打别□□头？”徐轻盈难得冷静严肃，“你确定她那个小拳头能给得出去？”

蒋越潇被质问的有点绷不住脸上的小冷酷，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句能反驳徐轻盈的话。

王瀚临确实很烦，在教栀梨打拳头的时候，他下意识认为他会在，那么栀梨想打就打了，但他真能时时刻刻在栀梨身边吗？一旦栀梨以后碰上比她高很多很多的人呢？

【虽然讨厌徐轻盈，但我觉得徐轻盈这里教育没问题。】

【所以栀梨就待在那老老实实地等着被抢信封啊？】

【赶紧跑去找妈妈和哥哥不行吗？王瀚临比栀梨大两岁，栀梨能打得过他？】

【你们有没有想过蒋越潇故意的？】

【八岁小孩子，倒也不必这么阴谋论。】

栀梨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抬起头问徐轻盈，“妈妈，打架不对吗？”

“如果别人没惹你，你上去就打他，那么打架当然不对。如果他想打你，你再打回去，那么打架就说不上错。不过，你现在这个小个头大概率打不过人家。”徐轻盈弯腰和栀梨平视，“就算打不过，你也不能傻乎乎地待在原地等着被人欺负，你可以快点跑来找妈妈让妈妈帮你出气，逃跑又不丢人对不对？”

徐轻盈说完，扫了眼仿佛丧气蘑菇般默不作声的蒋越潇，又和栀梨说道：“你也可以多和哥哥一起上拳击课，先把你的小胳膊小腿练得结实一些，以后要是妈妈不在你身边或者你来不及跑走，你就努力挥着小拳头打回去。”

蒋越潇这个丧气蘑菇不甚明显地支棱了一下。

栀梨很认真地想了下，妈妈打舅妈就是舅妈先打的她，而之前外婆说表弟打架不对，好像也是表弟主动打的小朋友，以后她不主动打人，被欺负了再打回去，外婆来就不会说她做得不对啦！

徐轻盈见蒋越潇在那偷听，轻笑了声，“听拳击老师，你哥哥打拳击打得还不错。”

栀梨用力点头，“我也听老师说啦！哥哥打得可棒了呢！”

闻言，蒋越潇这个蘑菇彻底支棱了。

栀梨也很支棱，而且特别开心。

以后再被人用勺子打手又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她就可以打回去啦，既不会被外婆说做得不对也不不用担心赔好贵的十万。

徐轻盈也就是没听见栀梨小脑袋瓜里的另类换算，不然绝对会头疼她在初见面时，没给栀梨开个好头，导致栀梨在有理还手的情况下，还在考虑赔钱的问题。

正在办公室里摸鱼看直播的宋茵，眼里闪过惊讶。

徐轻盈的变化真挺大，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得那么算计浮躁，整个人似乎都沉淀了下来。

宋茵想起这些天徐轻盈在家里的样子，目光挪到栀梨身上。

难道徐轻盈的母爱姗姗来迟了？

——

集市上，四组家庭分头找当地人询问照片拍摄的建筑位置。

徐轻盈和栀梨讲完道理，带着栀梨和蒋越潇两个小孩儿涌入正热闹的集市里，

她怕两个人走丢，还伸出手去牵他俩，栀梨高兴地将小手放到徐轻盈的手里，乖乖保证，“我肯定会牢牢跟紧妈妈！”

触及栀梨眼底的笑，徐轻盈也不由莞尔，又朝蒋越潇伸手。

蒋越潇在被徐轻盈的手碰到前，神色绷紧地后退一步，丝毫不给面子，“我不用你牵。”他现在对徐轻盈心情还挺复杂，有隐隐约约的排斥也有……尴尬，后者占比还不低。

要不是徐轻盈及时出声纠正栀梨，栀梨可能就会把打拳头记在心里，以后碰到打不过的人，第一想法不是跑而是冲上去打拳头，那栀梨这个小屁孩不得被欺负死？

蒋越潇脸色冷淡，心里暗暗琢磨，等回家了他就给栀梨弄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至少栀梨在蒋家待一天，他就不能让栀梨有机会被其他人欺负。

徐轻盈被拒绝也不觉意外，毕竟原身和蒋越潇间从前有点矛盾，短时间内怕是解决不了。而且她刚刚还严肃教育了蒋越潇几句，小孩面子上估计也过不去。

“哥哥为什么不牵手？”栀梨歪着头，眼瞳澄澈得像两汪山涧清泉，“小孩子不牵大人的手很可能被拍花子拍走哟！”

蒋越潇对上栀梨担忧的视线，小脸板着，一时也没回答。

他如果和栀梨说真话，说他排斥徐轻盈以及觉得尴尬才不想牵手，那么依着栀梨对徐轻盈的依赖，心里指不定得难过成什么样子。

【傻孩子，你哥哥讨厌你妈妈才不牵手。】

【拜托，别左一句傻又一句傻了，栀梨再傻看蒋越潇的冷脸也能看出蒋越潇讨厌徐轻盈。】

【栀梨说了，哥哥内敛才不爱笑（狗头）】

【也许栀梨真看不出来呢？】

【主要徐轻盈刚才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育人吧？所以说后妈难当。】

“这里有很多节目组的人，不会有拍花子。”蒋越潇说完，扭头往别处走，酷酷地扔下一句，“分开问比较快。”

徐轻盈望着蒋越潇清瘦的背影，心里的猜测慢慢得到证实，这蒋家小孩儿对栀梨的态度和剧情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现在想起来，书中剧情里也没怎么正面讲过蒋越潇和栀梨的关系，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俩人没什么交流。

“妈妈。”栀梨仰起小脸，很认真道，“我也想单独入问当地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太阳这么晒，我们早点问到地方被晒的时间就少啦。”

有节目组安排的摄像师陪着，徐轻盈倒不担心栀梨单独行动会丢，便将手里的照片递出去，“行，你年纪小很难详细描述，拿着照片问他们吧。”

不仅徐轻盈这组分头问当地人，邬率和邬菡这对父女也在分头问当地人。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很快协调好各组的跟拍摄像师，栀梨后面跟着的摄像师一个是认识的小陈叔叔，还有个叫小曲叔叔。

他们录制这天来的集市，一周一次，从早上到晚上一直都人来人往，

周围的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赶来集市上摆摊卖东西，一钻入集市，入眼全是卖蔬菜，肉类，炸串，糕点的摊位，放眼望去，人头攒动，还有交织着的叫卖声讨和讨价声。

杨铖，邬率，徐轻盈，俞歆柔这四个人在网上本就熟脸的大明星，再有节目组派来的十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不少当地人都围上来看热闹。

栀梨平时经常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但这会儿心底确定了一件事就能无视掉周遭的一切，看也不看他们，闷头在人群里穿梭。

小陈和小曲扛着摄像机一步不落地紧跟栀梨，路上还会和其他组的家长孩子们擦肩而过。

栀梨拿出照片，先认真看了几眼照片上出现的景致，再小步跑向面前的一个摊位，糯声问：“姨姨，你认识这个地方吗？”

“哎呦，谁家小孩儿长得真水灵呢。”摊主见到栀梨这么标致的小孩儿顿时笑眯了眼睛，夸了几句才低头看栀梨递过来的照片，

须臾，摊主为难道，“这山野和栅栏遍地都有啊，几个村子里都有，用它们来圈羊圈鸡，我这一时还真说不出具体在哪个村子。”

有围观的其他人七嘴八舌道：“像我们村的山后头。”

“怎么就在你们村啊。”有人反驳，“我看着还像我们村呢。”

栀梨看见他们排着队上来认照片，一双大眼睛里盛着茫然，脑袋上冒出一个具现化的问号。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从直播看见这一幕，脸上浮出笑。

他们特地拍摄的照片，怎么能那么轻松就被人问出来呢？别说栀梨照片上只有一个栅栏一个山，连杨铖他们那栋完整的房子也得问上一会儿才能问到，毕竟那房子荒废许久了。

其他孩子被这么多陌生人围着，说不准得害怕。

栀梨反而注意到周围陌生的叔叔阿姨们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再想到旁边还有认识的小陈叔叔和刚认识的小曲叔叔，心里那点害怕连一个小尖尖都没能冒出来。

在乱哄哄的人声里，栀梨把照片板正地放回包包里，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着摊主，：“姨姨，有哪里能买到鸡仔吗？黄黄的小鸡仔。”

“黄黄的小鸡仔？这个集市上买不到。”摊主说着话又越过人群往前面指了指，“但那边有个卖老母鸡的摊位，隔壁村的一个老头在卖，现在估计快回去了。”

快回去了？！

栀梨赶紧从人群里钻出去，沿着姨姨摊主指的位置往前跑，两条小短腿捯饬得飞快。

因此，当小陈和小曲扛着摄像机艰难地挤出人群时，望见的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弯弯曲曲的摊位。

他们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栀梨呢？！

那么小那么乖的栀梨哪里去了？！

小陈忙用对讲机联系其他同事，焦急问：“集市人太多，栀梨不见了，你们谁见到栀梨了？”

直播间里也看不见栀梨的身影，网友们不由担心起来。

【节目组措施行不行啊？一个孩子都能跑不见了？】

【你们其他直播间见到栀梨了吗？？】

【从其他人直播间跑了一圈，一个也没见到啊。】

【栀梨也太闹心了吧，瞎跑什么？】

【王翰临一直在直播间里待着呢，比栀梨省心多了。】

【徐轻盈黑子能不能滚出去？你们不认识徐轻盈的直播间？】

自从栀梨和徐轻盈分开，两个人的直播间也被分开了，大多跑来栀梨直播间的网友们都是看了先导片和前半段直播有点喜欢栀梨的人。

他们看见有人在单独直播间骂栀梨，也愤怒地狂骂回去。

栀梨此时已经左绕右绕在集市很往前很靠里的一个位置找到了卖老母鸡的爷爷。

老爷爷的肤色比杨叔叔还黑，身材瘦得像竹子，正弯腰将装着几只鸡的笼子往车后斗装，还有个包着头巾的奶奶在旁边帮忙。

“爷爷，奶奶。”栀梨一心奔着找鸡，压根没发现小陈和小曲两个叔叔已经不在后面了。

她飞快地跑到摊位前，从包包里拿出照片，两手举起来递过去，轻轻喘着气，“爷爷奶奶，你们认识这个地方吗？我看见栅栏边有碎碎的玉米粒。”

包头巾的奶奶眯眼打量照片，片刻，轻笑出声，“这就是我家偶尔用的鸡圈啊，平时把它们在山里散养，偶尔圈起来。”

“！！！”栀梨被巨大的惊喜砸中，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爷爷奶奶，我和妈妈还有哥哥要到你们的村子里去！”

“你们就是村长说的来录节目的人吧？我邻居家的房子还挪出来给你们住咧。”说完，奶奶又眯眼瞅了瞅照片旮旯里的那一撮撮压碎的玉米粒，“你这小孩儿眼睛尖着呢，这么一点玉米粒都能看见？”

栀梨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这个奶奶在夸我耶！找玉米粒的一件小事奶奶也能夸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