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独自生长的,坚硬而冰冷的木头,要是有朝一日能缠在一起,那可就真的是奇迹了。
这么想着,樊易天将茶杯倒满,微微朝前一举。
敬他妈的爱情。
……
宇文轩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这一片无边无尽的天空。
明亮的天空刺得他眼睛发痛,但是宇文轩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自己被这个世界困住了。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困住自己。
自己有什么价值?
为什么就只留下他?
宇文轩躺在土地里,周围的泥水已经干涸,变成了有些干枯的土块,黏在他的衣服上。
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宋雪溪的墓碑被擦得干干净净。
那是樊易天上一次来的时候用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的。
宇文轩盯着墓碑看了许久,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墓碑的顶端,就像是在摸着宋雪溪的脑袋:“我是不是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了?”
声音沙哑而低沉。
当然,没有什么会回答他。
他盯着宋雪溪的墓碑,低声的呢喃着。
你怎么都不起来回应我一下?
宇文轩的表情有些恍惚。
他是疯了,他大概是疯了。
不,不对,他早就疯了。
他早就已经疯了,他的灵魂早就被困在那个干净的让人害怕的白色盒子里了,和他爱人的骨灰一起,一起,永远的封死了。
但是这一次,宇文轩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
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墓碑上刻着的字。
这是他的爱人,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切。
但是人们要忘记她了。
不对,那些人从来就没有记住过他们。
但是内心深处还有两道声音。
一道声音告诉他,他的爱人是个英雄,不会被人遗忘,至少有人会记住。
另一道声音告诉他,所有人都会忘记他的爱人,忘记曾经有过宋雪溪这个名字,忘记曾经有过宋雪溪这个人。
这个国家,他们所守护的国家,将会忘记他们这些守护者。
多么讽刺。
宇文轩晃了晃脑袋,他已经没有力量去和脑海中的那两个声音抗争了。
两个声音的话中,都有他同意的点,也都有他不同意的点。
他还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吧?
至少现在还是吧?
宇文轩有些干枯的眸子微微翕动,看向身旁的那个黑影。
他已经在自己身边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甚至自己都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黑影如同一个男人的轮廓,浑身上下闪烁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漆黑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
还是说,只有他宇文轩能看到。
这个黑影不动,也不和自己交流,甚至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只是偶尔的出现在自己意志薄弱的时候。
有些冷啊……
现在是夏天吗?
难道自己感冒了?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素质还会感冒?
宇文轩又看了看身旁的黑影。
那黑影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他们以前站军姿的姿势一样,僵硬而诡异,一动不动。
但是宇文轩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们这些人的以前。
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了?
以前大家都在一起,站军姿的时候,樊易天会在后面踢他的腿。
曲无默也低声的怼他,然后两个人就会一起被罚跑步。
樊易天聪明,总是站在他后面,搞些小动作,前面蔺思嬛偶尔一眼,只能看到他宇文轩转头动了,然后他就要被罚跑步。
宋雪溪就去打樊易天。
原来如此。
那些事情都是以前的以前了。
记忆模糊到他几乎记不清楚蔺思嬛的模样。
他的记忆力也在衰退了,这都是必然的过程,宇文轩叹了口气,伸出手又摸了摸墓碑上面的字。
深刻的刻迹。
真是刻骨铭心。
宇文轩盯着眼前的墓碑。
或许,他也该走出这一片墓碑林。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宇文轩歪了歪头,他终究走不出过去的回忆。
只能留在那一段没有人的时光里。
大家都已经走了出去,留下来的,终归只有他自己而已。
终归只有他自己而已。
宇文轩又向后躺倒,倒在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身旁的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你他妈的就没有点动作?
宇文轩伸手挥了挥那道黑影。
手掌直接从黑影的身体里略过,只留下一阵冰冷。
那股子冰冷甚至冲入骨髓之中。BiquPai.CoM
宇文轩看着那道虚影。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啊。
宇文轩有些坦然的笑了笑,随即将脑袋靠在了土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一样。
或许,他已经算是半个尸体了。
……
“砰砰……”
轻微的捶打声响起,曲无默依旧在捶打着自己的腿。
奈何这两条不争气的腿依旧一动不动的垂在那里,像是死了。
曲无默看着周围的墙壁。
雪白至极的墙壁似乎也在嘲笑他一样,嘲笑他这个曲团长。
这个百战团的曲团长,终于也变成了个残废。
曲团长,你没有用了,你现在是个只能依靠拐杖行走的残废了。
你还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做不了了。
入道境的人造神部队团长,变成了一个残废。
如此可笑。
多么可笑。
曲无默用力的捶在自己的双腿上。
没有感觉。
愈发严重了。
自己已经和过去的自己渐行渐远了,那道驰骋着雷霆的双腿,也最终在侵蚀的作用下失去了气力,失去了再驰骋的能力,现在只能两条木棍一样,僵硬的杵在这里,没有丝毫感觉。
曲无默骂了一句,抽出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雷霆的高温闪过,烟头燃起。
曲无默吐出口中白雾。
然后看着那一片白雾像是过去的自己一样飘远,飘远,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