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哪怕两个父亲都不说话,在闻人无叙和宇文晴的维持,还有闻人墨染的尽力回应中,也算进行的欢快。
闻人墨染小时候其实和宇文晴也不算和睦。
宇文晴年轻时也并非等闲之辈,在商界中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样的女人,不会是好说话的人。
但是宇文晴已经老了,她现在甚至连退居幕后都算不上了。
现在的她仅仅只是一个母亲罢了,她愧疚于当初对闻人墨染的态度。
闻人墨染离家出走,和宇文晴有着不小的关系,宇文晴是知道这件事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在商界上驰骋,建立自己的商业链条,却从不让闻人墨染参与,甚至想让闻人墨染当一个温婉淑惠的女孩,在家相夫教子。
那个时候的宇文晴,和闻人震也没差多少。
但是她忽略了,忽略了闻人墨染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和她拥有着相同的血脉。
她同样继承了她的坚忍和不服输。
宇文晴是在从高中,大学,再到参军,闻人墨染的一次次反抗中意识到,她是自己和闻人震的女儿,是他们两个的女儿,不会甘于平凡的。
宇文晴在闻人墨染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
她想闯,那便去闯吧,若是她真的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回到家来,闻人家依旧有她的一席之地。
闻人震也不过是说说狠话罢了,倘若闻人墨染真的回来,他依旧会接纳。
但是闻人墨染没回来,再没回来过。
他们开始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自己的女儿,看到她几乎已经变了副模样。
父母当然是心疼的,闻人震当时看着电视上闻人墨染脸上还没愈合的伤,偷偷跑到屋里面抹眼泪。
当然,这些话宇文晴有数,没有跟闻人墨染说。
父亲在女儿面前还是要面子的嘛。
但是除了这些话题,宇文晴和闻人墨染其实也没太多的话可以聊。
母女两个以前的关系其实比父女还紧张。
闻人墨染吃完饭,习惯性的走到阳台吹风。
结果站在这里,能看到的只有别的楼,还有远处地下城深不可见的深渊。
地下城中间有一小部分是空洞,架着几部巨大的电梯。
除了输送人群,一旦战争打响,这些电梯也能输送战略资源。
闻人墨染准确的感知到身后来人,但是她没有回头。
这是她家,又不用担心哪里会突然窜出来个敌人。
是闻人震。
闻人墨染用余光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闻人震。
闻人震叹了口气,将胳膊搭在阳台边缘,他看了看闻人墨染。
年纪大了总会缩水的,年轻时接近一米八五的闻人震现在也矮了许多,充其量也就是一米七八的个头。
闻人墨染的个子都快赶上现在的他了。
闻人震似乎很想和闻人墨染说说话,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
闻人墨染轻笑一声:“每天忙着那些事情,然后看着新兵训练,综合来讲,不累。”
“累就跟你妈说,附近的市场不错,你不是喜欢吃那个竹笋吗,让你妈买点煲汤,给你送过去,或者你差人来取。”
闻人震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站在女儿身旁,他只能胡乱的说些自己的想法,但是也说不明白。
“爸。”
闻人墨染靠在窗台上,轻声说道:“我会常回来的,不用。”
“嗯……这样啊。”
闻人震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半天过去,他缓缓开口,又问道:“宇文轩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说了吗,他现在是团长,忙的很。”
“你骗得过你天叔,但是你骗不过我。”
闻人震淡淡道:“跟你爸还是说点实话吧。”
闻人墨染沉默了。
“小轩……”
“活着呢,您别多想。”
闻人墨染摇了摇头:“您得答应我,跟天叔保密。”
闻人震没说别的,沉默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保密的。”
自己父亲在保密这一点上,闻人墨染还是异常信任的。
“没了条胳膊。”
闻人墨染轻声说道:“不敢回来。”
“嘶……”
闻人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用沉默应对。
半晌,他从兜里掏出金色的烟盒,盯着烟盒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过去,他就像是脑子抽筋了一样,看向闻人墨染,晃了晃手中的烟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将烟盒朝着闻人墨染递了过去,张口问道:“你……学会抽烟了吗?”
“没,没学过。”
闻人墨染嘴角一抽,抬手拒绝:“但是我不介意,您想抽就抽吧。”
“啊……哦……好。”
闻人震点点头:“没学抽烟……你身边有人会抽烟吗?”
“嗯……有。”
印象里,身边那几个男生好像都会抽烟。
“啊……那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拿几条。”
“不用,他们几个现在都不怎么抽烟了。”
闻人墨染摇了摇头。
父亲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自己身边有抽烟的人就勃然大怒的要求她和那种人拉开距离。
现在的他会沉默,然后说要给他们带上几条烟。
闻人震吐出烟雾,又沉默下去。
“爸,您得少抽烟。”
“嗯。”
闻人震点点头,将烟头扔在一边的烟灰缸里摁灭:“爸爸……缺席了你的成长。”
“干嘛突然说这个?”
闻人墨染有些不适应自己那一直强势的父亲跟自己搞煽情那一套,她皱了皱眉。
“我都快七十了,当初那些事情吧……也想明白不少,当初那些事,是爸爸做的不对。”
闻人震看着远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当时在连市上学的时候,过年过节都是你那几个小朋友陪着你的,当时我在气头上,礼节确实欠缺了,等到哪天你们有空了,把他们都找过来,我请你们吃饭。”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
闻人震一愣,转头看向闻人墨染。
看到自己女儿发红的眼眶时,他心头一阵刺痛。
如果再早说一些,父女二人……不,闻人墨染和家里的关系说不定也不会这样僵硬。
哪怕当时父母二人中有一个愿意放下架子和闻人墨染好好聊聊,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但是闻人墨染想的不是这些。
情绪突然涌上来,她忍都忍不住。
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现在来了,但是来的太晚了。
这句话等来的时候,刘晓天,宋雪溪,樊凝雪,陆月凝都已经不在了。
宇文轩丢了条胳膊,樊易天也已经和人造神部队拉远了距离。
只剩下一个曲无默还算正常了。
当时陪着她度过那段孤独日子的挚友们缺缺散散,再难找全了。
他们把苦日子过透了,把失去拼了命的熬过了,这句话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早些看清一切,为什么你不能用手机把信息发过来?那样就算没有面对面,以闻人墨染的性格也会瞬间释然的。
她会二话不说带着樊易天他们来自己的家,带着他们去看看那些所谓的繁华。
但是为什么等到一切都毁了,这句话才姗姗来迟呢?
闻人墨染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她和谁去说自己难过?
和樊易天,和宇文轩去说吗?
别闹了,他们两个能维持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很好了。
自己因为他们两个爱人的离去而难过,难不成还要让他们两个永失其爱的人来安慰自己?
曲无默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