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宇文轩毕竟年纪还小,他觉得自己看清了世家的嘴脸。
这一群人执掌宇文家,根本不会有什么前途。
他如果留下,就是将自己的一切头脑还有想法扔进了地狱里。
他可以当一匹好马,但是周围都是仆人和马夫。
他最终会死在安逸的食槽前,和那些废物死在一起。
宇文轩不甘心。
就算不去创业,他也不能待在混吃等死的废物窝里。
当天晚上,闻人墨染给他打了电话。
闻人墨染第一次哭是对着宇文轩哭的。
没有发泄,没有哭喊。
“阿轩,我要走了。”
闻人墨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哭腔是她和父母抗争的结果。
宇文轩安慰了她半晌,她说出了缘由。
她如果顺着家里的心意去上了魔都的修炼高中,就一辈子都被掌控在闻人家的手中了,大学她没有选择权力的,她要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存在真空,才能让资料上出现空白。
“为什么要让资料上出现空白?”
“我要当兵。”
闻人墨染这话说的毫无犹豫。
宇文轩当时莫名有些想笑。
一个从未接触过战斗知识,柔柔弱弱的女孩,去当兵和那些怪物战斗。
但是他又沉默了。
因为闻人墨染起码敢说出这句话。
他了解闻人墨染,闻人墨染从来不会用谎言和气话来发泄。
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绝不后悔的结果。
“你要去哪?”
他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
如死尸般的嘶哑之下,隐藏着的是澎湃的希望和怒火。
“连市,耀华。”
“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
“嗯。”
他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
他花了一夜思考了自己的志向。
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撑死,变成一个废物。
他得离开,找一个血性十足的地方,能支撑起他功成名就的地方。
宇文轩翻看页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人造神部队:目前来讲死亡率最高的部队……】
他只看到了死亡率。
看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了,他不敢。
他不敢用生命去赌自己功成名就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他对父亲说,他要当兵。
他只记得父亲暴跳如雷的模样,抽在自己脸上巴掌的闷痛,母亲的呵斥和怒骂,两个人的拳脚疯狂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他记得自己回到卧室里趴在床上咬着牙齿的抽泣,记得那股子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要反抗。
而不是留在这食槽中。
宇文家不是马舍,没有什么马夫和奴仆。
宇文家就是个食槽。
那些马都被食槽中的美食所吸引。
但是那食槽下面是锋利的刀片,终将割开他们的胃肠。
宇文轩给闻人墨染打去了电话。
“走了吗?”
“走了。”
“上火车了?”
“马上。”
“在连市的北部火车站等我。”
“……好。”
闻人墨染没有问更多,或许是他们两个从小打打闹闹十几年的默契,两个人拽着行李箱就走,在连市北部火车站的二楼天桥门口汇合。
“走吧。”
“走。”
两个人见面没说什么话,一路坐车找了最简单的房子租下。
即使房子破旧不堪,在连市已经算是便宜,对于两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来说,连市的房价依旧让他们两个胃疼。
因为生活不光只有房子,还有吃喝,水电花销,还有各种各样需要花钱的事情。
宇文轩和闻人墨染活到后面几乎有半数花销是靠着宇文晨雨和刘晓天的接济。
后面还有樊易天借给他的钱。
他都记住了。
他不会甘愿如此,打工,入门,一点点向上爬。
他痛恨自己的胆小,他不敢面对死亡。
但是他依旧在拼命修炼。
因为这几个伙伴都在拼命修炼。
说实话,第一次碰到宋雪溪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
长得是漂亮,但是他喜欢那种温柔一点的,宋雪溪更适合和闻人墨染一样做朋友。
甚至是做兄弟。
一开始他谁都不信任。
他们这样的人都要做刺猬,把柔软的肚子藏起来,用浑身上下的尖刺对人。
包括对刘晓天,一开始他也不信任。
在京城早年间的见识,他觉得世界上也许有纯粹的好人,但是以他的运气来说,想遇到那样的人大概是异想天开。
因为遇到那样的人或许真的需要积德。
宇文轩也许有积德。
但是都被他那群家人和他自己的行为给败光了。
他怀疑着身边的一切。
虽然说着不让招收童工,但是有修为,咬牙肯干的小孩谁不想要?
找到那种小店,几乎不被法律囊括在内的小店,店主法律意识淡薄,加上他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一些,还算是能蒙混过关。
吃不了多少,喝不了多少,缺乏对核心技术的好奇心,做些力气活是最好的了。
宇文轩几乎体验了他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去小饭馆给人家端盘子,人家问起,就说他是老板的儿子。
每个月结工资的时候,宇文轩的工资会比正常服务员少大概五百元——不过他也接受,活下去就行。
最主要的是,他是个小孩,能交给他的活确实有限。
房租一年三万,这还是那个房主看他们两个年纪还不大,给他们免了不少钱。
宇文轩赚的钱基本都用在房租上了,其余的花销都落在了闻人墨染头顶。
闻人墨染也在一家小饭馆打工,做一些杂活,刷盘子端碗,甚至是端菜记账,她都能做的很好。
但是问题就在于,那个小饭馆旁边是个酒吧。
他们两个住的地方,周围就是会有那种素质低下的人,他们两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还是会有问题。
说是酒吧,也不算是纯粹的酒吧,里面都是一群花花绿绿的小流氓,喝酒作乐,荒废人生。
闻人墨染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眼角发红,哪怕梳好了头发,也依旧能看出凌乱的发丝,还有脸上几乎难以看清的巴掌印。
宇文轩还有些庆幸,若不是那天他多接待了一桌喝酒的客人没时间吃饭,把剩菜剩饭拎回家来吃,兴许他就看不到闻人墨染脸上的痕迹了。
宇文轩拎着剩菜回家,转头就看到坐在狭小沙发上捂着脸哭的闻人墨染。
他皱眉问闻人墨染怎么了,闻人墨染没有对她复述全过程。
“没事,遇到酒鬼了而已。”
闻人墨染脸上还带着泪痕,眼角发红。
宇文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要是以前,他拎着东西就敢上去,因为他的背景,因为他是在为闻人家的大小姐出头。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身上的钱根本不够他打完架赔钱的。
可悲。
宇文轩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闻人墨染也不需要安慰,她自己洗了把脸,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去上学,宇文轩坐在楼梯口,阴着脸想着昨晚的事情。
宇文轩,你死了吗?
不是现在这个宇文轩,是曾经那个宇文轩。
报警?
那个破逼地方连监控都是坏的,那些老板为了还能继续开店不被影响,都不会配合的,又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就算记住了,配合了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