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初澄直接迈上讲台。居高而立,只需稍稍抬头,就能与一双双闪亮又满含期待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他特地朝着鹿言的位置看一眼。果然,那孩子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初澄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站在众目视线中心的紧张感,捏起一根粉笔头,在黑板上写出矫若游龙的两个字。
初澄。
“有些同学可能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者通过收心课视频认识了我。但第一次面对面相见,还是应该隆重点打个招呼。我姓初,是大家本学期的语文老师。”
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略微低头,朝学生们颔首道:“很高兴能参与你们的青春,来日方长,希望可以和各位相处愉快。”
新老师看上去似乎意外得好相处。初澄的友好态度和平等姿态让教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有些自来熟的学生们很快就七嘴八舌地问起了问题,比如年纪、学校、爱好等等,甚至还有人让他表演个才艺。
“还要上才艺?”初澄在众多道声音中捕捉到了这种类似于砸场子的发言。
学生自然而然地跟着起哄:“否则你以后可能很难混的。”
“是吗?”初澄的笑淡定又灿烂,原本就清俊的脸孔更加耐看,“那班主任上岗的时候表演的又是什么才艺?说出来听听,我参考一下。”
起哄的学生纷纷开玩笑做出心上中箭的动作。
“呃~难搞。”
“你不要向下比。”
“他表演要命的好吧?”
“……”
初澄维持住课堂秩序:“好啦,安静。才艺的事情好说,不过要先上完这节课。”
“好!”
“准备好啦,讲吧~”
“选择性必修上册,教材翻开102页。本学期我们要学的第一课内容,李白的《将进酒》。”
“首先来看一下写作背景。这首诗大约写在天宝十一年,李白与好友登高畅饮……”
初澄打开自己修改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的课件,用翻页笔控制着,然后自己从学生座位间的过道慢慢踱步下去。
有了扎实的知识基础和充足的课前准备,他渐入佳境,不仅讲授得详尽得当,还兼顾了生动活泼的课堂风格。
一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还剩几分钟的时候,初澄带学生练习背诵。
“我背会了,是不是真的有才艺?”等到初澄走到身边时,鹿言拄着下巴问。
一旁还有其他学生附和:“我们也会了。”
初澄笑言:“那么优秀啊?那,我再教你们唱首歌?”
学生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初澄走回最前面,用电脑挑了段伴奏,倚在讲桌边开嗓:“答应你们上的才艺。这首歌,演唱者初澄,作词李白。”
台下学生们闻声瞬时欢腾起来。
随着乐音流淌,初澄把讲课的扩音麦凑在颌边,信手捏来一般演唱起《将进酒》。
以劝酒诗而改的歌曲,用琴乐伴奏,相比吉他和交响乐而言没有那种慷慨激昂,但添了几分慵懒潇洒。
初澄年轻的声线唱出了李白看透盛世苍凉后的不羁,虽人生失意但仍满身傲气。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韵味延绵的尾音与情景无比相宜,如同有魔力一般,成功抓取到了全部同学的注意力。
喻司亭查课时听到班级里的骚动,从后门探半身进来,目光落在讲台边片刻。
根据演唱者的气质,很难让人相信他私下里不是个烟酒都来的角色。
歌曲不长,初澄伴着铃声唱完最后一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下课了。学生们仍然意兴不减,甚至有人因为一首诗歌,而爱上了一段曲调。
“对了,以前有语文课代表吧?”初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忽然抬头问。
前排学生回身一指:“有,韩芮。”
初澄循着看过去,见一个皮肤很白的小姑娘坐在靠窗排,便嗓音温和地重复一遍:“韩芮是吧?记住了。那以后就还是你来担任,放学前到语文组找我一趟。”
原本安静看书的女孩子大方地站起身,微笑着应答:“好的,初老师。”
终于上完了第一节。初澄捧着书回到办公室,靠在自己的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这短短45分钟,鬼知道他在心中演练过多少遍。
同组的同事凑上来,热情关切:“初老师的首秀怎么样?”
初澄认真地回味了一番:“为人师表的感觉,还不错。”
没等缓解过来,下一节的预备铃响起。初澄用余光瞧见杨老师要去上课,连忙拎着板凳追上去:“师父,等我。”
坐在门边的老师看着他们的身影,打趣道:“新老师果然是满身能量,优秀又努力的样子真让人有危机感呐。”
除了7班偶有的双课时,初澄每天都只上一节课,所以有大把空闲到处去听课。
课代表有时抓不到他的人,索性就约了每天的最后一节来问作业。
这天下午,不知道是哪班的老师抓了一堆学生来默写,把整个办公室都塞得满满的。
“哇,这么多人,不愧是新学期初。”韩芮在门口张望了会儿,避着人群细声喊,“初老师,那我先去一趟大哥办公室,一会儿再回来找您!”
“好。”初澄应了声,低头继续写教案。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下去。初澄察觉身边的吵闹声都已经消失,抬腕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放学了,这孩子怎么还没进来?
初澄的课代表向来准时守约。他感到有些奇怪,趁着去水房涮洗杯子的时间,到附近办公室溜一圈,最后还真在数学组拐角找到了韩芮的身影。
小姑娘正背对着窗口偷偷抹眼泪,即便极力压抑,肩膀还是不受控制,抽得一抖一抖的。
见她哭得伤心,初澄没敢上前,转身看向喻司亭的办公室。
很明显,这是某个家伙男女生都照凶不误的结果。
先不管他到底带出过多少市状元,刚开学就挨个祸害尖子生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就算奉行精英教育,也不该是这么个摧残法。
大概是初出茅庐的新老师都逃不过“护犊子”这一说。初澄作为科任,本不想招惹喻司亭,可看着平常温温柔柔的课代表哭成那样,实在很难置之不理。
最终他还是蹙了蹙眉,心中打定主意,径直走向数学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