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温声叹息:“您那时是觉得他根本不适合做老师吧。”
“是啊,我以为之后不会再有机会见他,可未曾料到当初的话适得其反。过了几年,他回来了。”钟老师现在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喻司亭不仅又往上读了教育硕士,而且在十中挂了编。
初澄也觉惊奇:“按您所说,最开始的喻老师应该不擅长教学。读了研究生之后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我本来向学校推荐,让他去带竞赛班。但他自己不同意,宁愿等配课也想教一个理数。他是个性格很孤傲的人,却十分能屈能伸。”
钟老师讲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不同,不像是在调侃自己的徒弟,而是带着欣赏和敬佩。
“在最开始的那一个学期,喻司亭只带一个班,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听课。有的班级坐不下,他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扫除工具旁边。当年十中在职的全部老师,包括之前还和他闹过不愉快的那位,都曾被虚心求教。”
“那阵子应该是他最崩溃也最可爱的时期了,每天嘴上挂着两句话,这怎么就能不会呢?我不是刚讲过了吗?”
太真实了。
初澄听到这里不禁苦笑,这不就是我本人的状态吗?
钟老师说:“喻司亭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毒,无论是别人的优点还是缺点全都不放过。他的学习和自我改进能力也非常强,再加上本身的知识水平出众,所以只用一个学期,就把普通理科班的数学平均分提了15分。”
“在我借调之后,他又去带竞赛、当班主任、做教研组长。那时候我才发现,他这人最喜欢的其实不是数学,而是像数学那样,不断遇到问题、再不断想办法去攻克的过程。”
说起一手带起的这个徒弟,钟老师每每都会感叹。喻司亭就是他之前没见过的第三种职场人:只有不想干,没有不能干。他的工作由他自己掌控。
初澄原本是想听些毒舌大哥的黑历史,却不料让自己陷入了沉默。
这人走出的每一步都扎实稳健,有章可循。
喻司亭他太优秀了。
*
傍晚时分,局里的年度工作总结会结束。
嘉宾四散,喻司亭与熟人寒暄几句,便离开会议室,转道回去接初澄。
他敲开办公室的门,见里面的两人已经喝光一壶茶水,剥了满茶几的糖炒栗子皮。
喻司亭看向自己的副班:“看起来你等得还真挺无聊的。”
钟老师随手拎来垃圾桶,笑道:“这都是我吃的。”
初澄从沙发上仰起头:“总结会开完啦?你们还要开出题人的碰头
会吗?”
喻司亭摇头:“开不上,人不齐。”
“那你们师徒俩有时间聊会儿了。”初澄说着,朝里面挪了挪,让出一块已经坐得温热的沙发。
“我和他才没话说呢。”钟老师却摆摆手,胡乱地扒拉干净茶几上的栗子碎屑,拎起了自己的外套,“老婆孩子热炕头,刚给我炖了鲫鱼,做了糖醋排骨。大周五的,除了你们这些没有温暖港湾的单身小青年,谁还不赶紧回家啊?”
说罢,他还不忘带上没吃完的水果袋:“这梨不错,回去给你师娘尝尝。下班下班。”
“那我们也走?”初澄看向喻司亭,见到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告别钟老师一起出门。
在没察觉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一轮弯月悄悄地爬上夜幕。
初澄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裹紧衣服钻进喻老师的车里。
院子里的车辆依然不少。喻司亭的suv停得距离两边都很近,他仔细地看着倒车镜打方向盘,忽然余光注意到了初澄的视线。
“看着我干什么?”
初澄笑笑,说出上一秒被冷风打透时才产生的想法:“我中午没吃饱,现在饿了想吃热的豚骨拉面。你在这边待得久,有没有什么推荐?”
喻司亭想了想:“上次路过夜市的时候好像看到一家,里面的客人不少,应该还可以。”
初澄问:“那一起过去尝尝?我请客。”
“你请我吃饭?”喻司亭扬扬唇角,“今天是25号吧?”
初澄没get到他的意思:“是啊,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事。”喻司亭终于把车倒出院子,调转方向开上宽阔的马路,低沉地笑着,添一句,“但等下我要看看工资到账了没有。”
初澄:“……”
感觉有被嘲笑,但是没证据。
“你爱去不去,我回家点外卖。”初老师翻出个白眼,唰的一躺,靠进了柔软的椅背里,用后脑勺对着他。
喻司亭偏头看一眼,手动导航向夜市街,噙笑哄他:“去啊,我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