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金陵城,建康府,府衙大堂。
江宁知县胡元峰迈步进了府衙,心里狐疑。不知道这个时候上官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刚刚洗沐过,准备去秦淮河好好放松一下。昨日他被告知,船上来了几个新人,都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他一直心痒痒,正要前去,却被告知上官召唤,让他去建康府衙门。
胡元峰心里暗暗骂娘。这个时候上官突然召唤,希望不要耽搁太久,误了吃喝玩乐的正事。毕竟现在没有官妓,大家你情我愿,天经地义,合理合法,不用顾忌什么。
胡元峰进了县衙大堂,只见堂中知府的位置上,已经有一个没穿官服的年轻人就座。
而在年轻人的身旁,各有几名身着便服的男子。堂中两侧数名持枪执刀的军士站立,抬头挺胸,虎视眈眈。
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军士全都是铁甲铁盔,甲胄齐全,个个高大威猛,似乎是临安城的禁军锐士。
“你就是江宁知县胡元峰?”
“请问你是……”
胡元峰狐疑地上前,拱手一礼。
这人如此势大,能让禁军扈从,却不穿官服,对自己直呼其名,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胡知县,这位是反贪司的主事周平周相公。你应该听说过吧?”
年轻人身旁一年轻儒士轻声说道,吓了胡元峰一跳。
谁不知道,反贪司主事周平是当朝国舅,妥妥的新朝新贵。
“下官见过周相公。不知周相公召下官到此,所为何事?”
胡元峰忐忑不安,下意识觉得不妙。
反贪司找他,国舅周平亲自出面,不会是闲得慌吧?
联想到自己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胡元峰不知不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胡知县,你可知道,反贪司为什么叫你来吗?”
反贪司的属员朱亮,继续问道。
周平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胡元峰。
“回各位上官,下官确实不知!”
胡元峰心头一惊,却是面不改色。
这个时候,可不能自乱阵脚,必须死不认账。
“胡元峰,倒卖官粮、虐杀犯人、糟蹋幼女,你干了那么多贪赃枉法的事情,难道要让我一一说出来吗?你难道真以为,反贪司是没事找事吗?”
朱亮冷冷看着胡元峰,不动声色。
这些个贪官,一肚子的弯弯绕,个个都是人精,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强硬的够可以。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今天反贪司到这里来,只是抓人,不给申辩的机会。
至于审查,后面自有反贪司、提刑司,以及大理寺三司会审。
“周相公,下官的确不知所犯何罪。还请上官明言。”
胡元峰心里慌得一批,嘴上犹自强硬。
自己是朝廷官员,刑不上士大夫,总不可能严刑逼供吧?
“胡元峰,你还要……”
朱亮的话,被周平摆摆手打断。
脚步声响起,原来此时有官员进了府衙大堂。胡元峰回头一看,赶紧见礼。
“下官见过顾相公!”
这个时候,建康府通判顾松到来,只怕也是要被问罪吧。
“胡知县,你怎么在这?”
顾松诧异地看了一眼胡元峰,转向周平等人,正要询问,朱亮已经冷冷开了口。
“顾松,顾通判,你可知罪吗?”
顾松一怔,他在朱亮和周平等人的身上一一瞥过,负手而立,淡然一笑。
“敢问阁下,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府衙大堂?煌煌然坐于大堂之上,不怕本官治你们个藐视公堂之罪吗?”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并不把眼前的周平等人放在眼里。
“顾松,我是反贪司主事周平。你贪腐之事,认罪吗?”
周平单刀直入,毫不隐瞒此行的目的。
之所以没有叫这二人去反贪司,主要是怕泄露消息,打草惊蛇。
除了顾松这个江南东路腐败官员之首,江南东路各衙门,包括胡元峰,还有其余数名官员要被抓捕。
“周主事,久仰大名。请问本官所犯何罪,还请周主事一一告知。”
顾松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质问起周平来。
“顾松,金陵城东的钟山,你有私宅一座,是今年三月富商刘浩所赠,价值三万多贯。城西西水门,秦淮河侧,你有另外一座府邸,乃是你错判冤案,强取豪夺所得,价值四万余贯。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周平慢慢读着,他抬起头来,冷冷看着顾松。
“三天光顾一次秦淮河畔,顾通判倒是很准时啊。你的四房美妾,七八个红颜知己,还不够你应付吗?你的第三房小妾,也是富商刘浩所赠吧。他的丝绸生意,没少建康各官衙的照顾吧?”
周平的冷嘲热讽,让胡元峰都是一惊。
说到骄奢淫逸,中饱私囊,自己和这位上官比起来,实在是逊色许多。
“周主事,我朝自立国,鲜有查察官员贪墨,概是因为政事民情错综复杂,难以律法解决。况且,房屋财物女子捐赠,乃是循例。难道周主事想以这些循例,来惩治本官吗?”
顾松微微一笑,侃侃道来。
胡元峰的心里,也是胆气顿生。
大宋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朝廷还能把他们怎样?
“惩治?那刘浩杀人夫,夺人妻,有目共睹,却被你从中干预,判为无罪。光是此案,你就罪责难逃。”
周平冷哼一声,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顾松,身为一方大员,本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却收受贿赂、官商勾结、中饱私囊、冤假错案不说,反而振振有词,毫无悔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