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2 / 2)

炼剑 白糖三两 16040 字 12个月前

虞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谢衡之微微侧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很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

她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你认识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甚至有可能是另

一个世界的我。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还要上学,你跟着我会给我添麻烦的,而且我妈妈知道了,还以为我在外面不学好……”

此刻的虞禾,就连慌乱解释的表情和小动作,都跟后来的她一模一样。

谢衡之问:“这是你多少岁的生辰?”

“十七岁。”她眨着眼睛问:“那你呢?你多大年纪,你是神仙吧?是不是有几千岁了?”

“不是神仙,是修士,比你年长大概……两百多岁。”谢衡之在入门第一年便做到了筑基,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年岁,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曾经的谢衡之,眼里只有剑道。堪破绝世的剑法,登上剑道的巅峰,是他眼中有且仅有的一件事。

无关的事他并不放在眼内,更不必说过生辰,就连师清灵每一年的生辰,他也要经师无墨提醒,而后随手找出一个小玩意儿打发。后来却陪着虞禾在她生辰时一起看焰火,登雪峰,在山川湖海上看她吹蜡烛许愿。

“上千年的岁月,即便是修士,也难以逃过天定命数。”他微微一顿,又说:“其实活上百年千年,到头来难以忘却的,也不过几个瞬间。”

虞禾随口应道:“说的也是,活得太长了多无聊……”

她正说着,眼前忽然窜出一团小火苗,吓得她猛地后移。

谢衡之适时地扶住她,说:“许愿吧。”

虞禾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问:“你们那里也吹蜡烛?”

“是你教给我的。”

这些都是很小的事,但不知不觉就记在了心上。在一起的时候不觉着,后来虞禾死去,他连看到烛火熄灭都要想起她。

后来每到她的生辰,谢衡之便去婆罗昙下点燃一支蜡烛,直到山风将火光吹灭,他在心中暗自祈愿,有朝一日与与复生的虞禾再见。

有的时候无风无月,一站便是一整夜,他便僵站着看红烛燃尽。

难得再一次陪着虞禾过生辰,却是因为一场幻梦。

虞禾虽然觉得惊异,却也不多问,闭上眼许愿,再一睁眼她便将火苗吹灭。

“谢筠。”她心情好了不少,终于念出了他的名字。“那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以后还会再见吗?”

“该走了。”

谢衡之站起身的同时,也将虞禾一同拉了起来。

她才站稳,手掌便触到一抹冰凉,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一把长剑。

“你要做什么?”虞禾本能的一慌就要松手,剑却像是粘在了她手上一样。

“我不会再杀你,这种事,在幻境中我做的够多了。”谢衡之说着,虞禾紧握破妄的手已经高高抬起。

他上前一步,能够开山劈海的破妄,轻而易举贯穿他的血肉,顿时血如泉涌,大片的猩红在他衣衫上铺开,顺着剑锋蔓延到虞禾颤抖的手掌上。

谢衡之贴近虞禾,终于将她抱入怀中。

“会再见,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在属于虞禾的幻梦中,他无法使用寻常咒术破解,只能消耗自己的命数,用血祭的法子使得咒法松动,倘若曲流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必定有法子将虞禾唤醒。

虞禾吓到说不出话,几乎已经腿软了,谢衡之咽下喉间的腥甜,低声宽慰她。“别害怕,我们都不会有事。()”

四周的血液尽数化为弥漫着血气的咒符,而这些咒符又被操控者如同狂乱的赤蛇一般,眼前的景物终于在虞禾的惊吓中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混乱记忆挤入她的脑海,她大口的喘着气,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栗。

救救我……救我……Θ()_[(()”

她抓着谢衡之的衣袖,蔓延的猩红如同一张编织的巨网,很快就要落入她的眼中,她仿佛能听到耳边一阵阵令人胆寒的闷响。

有柴刀有锄头,还有匕首和石头,那些声音在耳边一直响,绝望的哭叫声被湮灭,高台上都是四溅的血肉。

猩红逐渐转为黑暗,闷响声终于停止。

虞禾猛地起身,苍白的脸上是惊魂未定。

她身前的曲流霞和顾微脸上都有青紫的伤痕,见到虞禾醒过来同时松了口气,而后看向一边的谢衡之。

谢衡之也醒了过来,只是方才虞禾忽然不受控制地出剑打伤了他,此刻他的衣袍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谢衡之……”虞禾心虚地唤了他一声。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又过虞禾颤栗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虞禾回首看向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却听他说:“付须臾已经走了。”

她抓着谢衡之的手,黑暗之中,连她的声音都在抖。

“我看到了……付须臾的师姐。”

虞禾努力平稳住情绪,将自己在幻梦中所看到的一切从头到尾说出。

即便是桎梏在一方结界中的姚娉婷,都在她说完这些后面色大变。

只有谢衡之对于这种结局并不意外,他从来就不认为,能让付须臾坚持用禁术苟且千年的,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诛灭魔族。

虞禾不敢回想她在付音身体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既然她能看见,后来赶到朱雀城的付须臾同样有办法看到。

“谢衡之,倘若是你,会如何做?”

虞禾相信,谢衡之的答案,就是付须臾不敢告人的真相,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杀了所有人。”他不必思考,答案脱口而出。

顾微瞥了他一眼,极小声地嘀咕道:“太极端了吧……”

亲历过付音遭遇的虞禾望着谢衡之,又问:“是全城的人吗?还是……”

“整个九境。”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有些淡漠地说:“魔族因人性之恶而生,真正的诛魔,便该将根源一同除去。”

他说完后,几人都沉默了一瞬,直到顾微伸出手,小声道:“我想问一下,前辈你……为什么看到的是付须臾师姐的过去?”

() 虞禾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并没有答案,只能摇摇头。“我的命剑断流,曾经属于付音,我不知晓是否与此有关。”

“那也不对,光阴似箭回溯记忆,依靠的是尸骨。莫说这法宝对死物无用,何况她死上千年,断流早已封剑,如今早已是你的佩剑……”

虞禾脸色越来越不对,她欲言又止,随后看向谢衡之。

两人目光交汇,他虚弱地轻咳一声,咳出点猩红的血丝,虞禾的表情又在一瞬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只有略有猜测。”谢衡之没有否认。

虞禾身体里的最后一件圣骨法器,是付须臾将付音的尸骨投入日月洪炉所炼化。

也就是说,又或许,这不是最后一件,而是第一件。九位仙尊以身献道封印魔域,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封印魔族,也是为了割裂九境的地脉,断绝天火阵法被发动的可能。

至于付须臾所谓的突破心剑,实际上是阵法失败被反噬。

一个扬名九境的剑道传说,仙门的栋梁之材,却要费尽心思将九境的人族魔族一同除去,说出去不仅让仙门蒙羞,更是让世上的凡人惶恐不安,从此对修士厌恶畏惧。

仙门不得已抹除了与此相关的一切,却不曾想他竟活了下来。

执念千年不灭,圣人已然成魔。

“还有……”

一旁的柳汐音正想发问,忽然一阵剑鸣声,与此同时几人都感受到一阵巨大的灵气波动,显然是各处的仙门都赶到了。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必定吸引来了各处的魔族。

虞禾正想着要不要亲自与鹤道望说清这一切,就被身后的谢衡之一把拽进怀里。

“怎么了?”

谢衡之紧攥着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我们先离开此地。”

仙门的人看到谢衡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谢衡之要离开并不奇怪,只是虞禾不觉得他会露出不安的神态,即便到了濒死的时刻,他也是从容的,没道理会在此时心神不稳。

虞禾只犹豫了片刻,也来不及与几人解释,迅速带着谢衡之先走。柳汐音立刻领会了两人的意思,先出地宫去拖延众人的脚步,好让他们顺利离开。

虞禾带谢衡之出了朱雀城,没有走出多远,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太重,我带你先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衡之抚上她的后背轻拍了一下,她只感觉到浑身力气仿佛都被瞬间抽走,意识在一刻间陷入混沌。

谢衡之抱着昏迷的虞禾,眼眸暗了暗,良久没有做出动作。

好一会儿了,他才轻轻贴上去,似叹息般说道:“你我之间,当真是造化弄人。”

他后来也算是明白了,付须臾需要他离开栖云仙府,以免会阻止他的借花之阵,又不希望他死,所以用落魄草的方式绊住他的手脚。

付音打败了尚善,却不杀他,反而用断流将他镇压。因此后来的尚善与断流都救了虞禾一命。

而他也是因为虞禾之死,才想尽一切办法进入魔域,并跟随断流发现了付音的尸骨,让虞禾成了这场浩劫最后的转机。

似乎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时间,做了自以为对的决定,谁知这么多抉择交缠在一起,最后竟是走向了一个与初心相悖的局面。

——

虞禾醒来的时候,是因为疼痛,浑身都疼,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伏在清圣山的灵泉边,大半截身子泡在灵泉中,衣物也被剥落在一旁。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想要立刻昏死过去。

虞禾察觉到紧贴在她身后的人,开口想要叫他,却连发出声音都变得艰难。

一只手从后伸过来,覆在虞禾的手背上,她看到那只手上青筋暴起,即便努力克制,仍能看出轻微的颤栗,似乎也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虞禾……”

一个吻落在她颈侧,谢衡之在她耳边低语。“别害怕,不会有事。”

这是在做什么?

虞禾不明白,她只感受到了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撕开了她,又在她体内塞进去无数烧红的铁刺,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化作焦炭了一般。

疼痛持续了许久,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体内的疼痛似乎平息了不少。虞禾睁开眼,却发现谢衡之正跪在她身前,十分温吞地亲吻她。

他的墨发湿淋淋地坠在肩上,面上带着死一般的苍白,只有唇上因为沾染了血迹而猩红,尤其是一双充血的眸子显得格外可怕。

见虞禾醒来,谢衡之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撬开她的唇齿,将舌尖探得更深。

虞禾被吻得迷迷糊糊,仍在问:“你做了什么?”

谢衡之没有停下吞啮的动作,虞禾感觉到他浑身凉得厉害,亲吻也在逐渐变得急切。

他半搂着虞禾重新踏入灵泉,随后按着她半个身子伏在池壁上,沁凉的水接触到身体,虞禾下意识抖了一下。

“你可曾听闻剑骨?”谢衡之附在她身后,一边缓缓开口,一边将她的手牵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