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鬼师栽倒在地,神情痛苦。他浑身剧烈抽搐,喉咙也跟漏气似的,发出“嗬”、“嗬”残喘。
江濯听出古怪,当即说:“业火。”
业火顿时把鬼师圈了起来,可是很快,它就和那些火把一样,也熄灭了!江濯“咦”一声,眉间微皱:“什么东西?”
洛胥道:“线。”
江濯诧异:“线?”
他看不见,鬼师“嗬、嗬”的时候,竟然呕出了几根棉线。这些棉线又细又长,像是专门团在鬼师肚子里的,而且一落地,就开始四散游爬。它们越游越多,也越爬越长,鬼师合不上嘴,连五脏六腑都拽出来了!
洛胥说:“都是傀儡线,大约是这镇上的邪祟吃了太多鬼师,正在学着如何操线拉傀。”
除了鬼师的位置,四面八方都有傀儡线,它们在夜色中纵横交错,像蛛网一般笼罩着上空。紧接着,已经毙命的鬼师忽然弹动几下,将手臂交叠在胸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江濯道:“嗯?这么快就学会了?”
鬼师的脖子“喀嚓”响,被傀儡线紧紧勒住。他的头越抬越高,最终仰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然后,他开始说话了。
“小胜。”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辨不清男女,语调极为怪异,咬字也很生涩,仿佛是只鹦鹉在学舌。
“小胜,月圆,月圆啦。”
鬼师的舌头早断了,因此在讲这些话的时候,只有嘴巴在动,新鲜黏稠的血顺着口角往下淌,把他下巴也染成红色。
江濯悄悄拉下布条,看向上空。若说他们入镇前,天还只是有些暗红色,那么现在,天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一轮圆月高悬在上面,像只怒睁的血眼。
鬼师跳了跳,如同垂髫小儿,一派天真。只是他这个模样,跳起来实在叫人胆寒!他跳了一圈,眼珠子骨碌碌的,突然定在了江濯身上。
“好吃。”他盯着江濯,似乎瞧见了什么奇珍,嘴里嚷着,“好吃,好吃!”
因为他的叫嚷,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江濯。江濯指尖还勾着布条,闻言挑眉:“我吗?我好不好吃还不一定,倒是你,吃了这么多的人,还是先歇一会儿吧。”
可是这些傀儡线哪里听得进去?没等江濯说完,就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江濯也不急,随即施咒:“喧罪!”
尖锐的鸣叫刺穿深夜,却激起了傀儡线的凶性。它们如同虬盘的树根,拧成数十股,胡乱抽打。
江濯说:“我好意提醒,你怎么还生气?真是不识好歹。”
他讲话气人,却是有意为之。因为他一直在想这镇上的邪祟是个什么东西,见对方甚至能操线拉傀,心里便有了个猜测。怎料那傀儡线发了狂,大有撕烂他们的意图!
“嘭!”
附近的门户顿时破开,又涌出无数根傀儡线。这些线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
江濯道:“业火
!”
业火骤燃,把蔓延到附近的傀儡线烧了个精光。傀儡线似有痛感,被烧以后,猛地瑟缩起来,如同碰到利刃刀锋的嫩芽。再一看,那鬼师脚步踉跄,正在逃跑。
江濯说:“他要回巢,跟着他好了。”
两个人便跟着被操控的鬼师一路向里。
鬼师姿势怪异,速度却很快,他在街道间左转右拐,又连钻数道小巷,似乎对这里的每条路都了如指掌。因为镇上没有点灯,越往里走,江濯越觉得不对劲:“天命司的人呢?”
洛胥随手推开靠右的一扇门,里面“扑通”倒出几具尸体。江濯跟他对视一眼,转身把左边的门也推开,又是“扑通”、“扑通”几声响,居然全是死人!
这些死人看打扮,都是天命司的鬼师。
江濯说:“我有个想法。”
洛胥道:“我也有个想法。”
江濯叹气:“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洛胥跨过尸体:“在镇上作乱的不是邪祟,而是这里的神祇。”
江濯道:“不错,我在听白发翁讲述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当年在仙音城里发生的极为相似。刚刚入镇以后,又看见天上这轮血月,便确定了元凶。”
血月是堕化之象,这里的圆月红得都要滴血了,表明镇上的神祇已经生疮腐烂,无法再维持正常。
洛胥说:“看来天命司故技重施,又在贼喊捉贼。”
两人跟着鬼师转出巷子,来到一条街上。有圆月照着,地面一片血红,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都大张着口,好像还有东西没吐干净。待走近一瞧,能看见他们嘴里喉间俱是浸过血的傀儡线。这些傀儡线蛆虫一般蠕动,慢慢爬满尸体全身,把他们裹缠住,拖拽向某个方向。
两人继续前行,路上的尸体逐渐增多,傀儡线也逐渐复杂。须臾后,一座府邸出现在眼前。
这府邸似是前不久才修葺过,有翻新的痕迹。正门顶上挂了个牌匾,被傀儡线紧紧缠住,看不出写了什么字。府内有一棵奇大的树,叶如冠盖,苍翠郁郁,和层层绕绕的傀儡线交错着,成了个奇景。
那鬼师已脱了傀儡线,倒在府前,像堆烂泥。他们正待靠近,忽然听府内隐隐有人声。江濯拉住洛胥,随手掐诀,施了个隐身。
这时,府内走出两个人来,俱是一身白衣。
其中一人捧着一尊小石像,环顾四周:“奇怪,这识灵兽明明亮了,怎的没人?”
江濯抬手,摸了摸胸口的那张符。幸好他们谨慎,在进来前都贴了大师姐的符——识灵兽比叽子更敏锐,它的石像不仅可以辨别灵能,还能预感危险,曾是壶鬼族用来守墓的。
另一人道:“唉,那神祇堕化以后,这镇上的灵能混乱,识灵兽都分不清真假了。我看这里一切正常,没什么事儿。”
捧石像的点点头:“没事便好,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今晚要吃的丙、丁队都派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