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到了幽引,几人就该继续上路了。临行前,江濯又到老宅门口转了一圈,这里坍塌得最厉害,已经看不出原貌了。他站定,可惜道:“又让他跑了。”
这个“他”,正是景纶。他在与陶圣望、裴青云的内斗中败落,又被江濯用二道画牢符困在这里,本应该在等死才对,居然跑掉了。
江濯说:“我思来想去,能帮助他脱身的,只有那黑雾了。不过他也奇怪,既然留了后手,却没有趁机杀掉裴青云,而是把裴青云一起带走了。”
洛胥半天才想起“裴青云”是哪个,祂折了挡在面前的枯枝,平静道:“走就走了,不要紧。”
江濯说:“飞头木枯萎,镇子也荒废了,恐怕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这里都不会再有人居住。如今只希望天命司还存有一点良心,为这里选择一个合适的继任,使它能早日恢复生机。”
因为天南星和安奴还在镇门口等着,所以他们没有逗留,看完就去汇合了。路上,安奴还在为那几只虫子提心吊胆:“姑奶奶,你都装好了?它们嘴巴那么尖、那么利,会不会割破帕子跑出来?”
天南星捧着帕子,像捧着宝似的:“你放心,我帕子上有火鱼,它们绝对跑不出来。”
安奴看一次就哆嗦一次:“你,你说的,路上可不要让它们跑出来,不然我就吓死了!”
天南星说:“我几时骗过人?说不会跑就不会跑。”
安奴道:“你入镇时也这么说,还说自己认得路,从不会迷路,可结果呢?我们一进去就迷路了。”
天南星很冷酷:“那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带错了路,是人家故意引我们上当的。好啊,你这个人,既然不相信我,那这些虫子干脆交给你来保管好了。”
她作势要把帕子丢给安奴,安奴大叫:“你别别别!我怎么不相信你啦?我太信了!你收回去,快收回去!”
江濯跟在后面几欲笑倒,听洛胥问:“小师妹喜欢虫子?”
他说:“不喜欢,也不讨厌。她抓这些虫子,都是为了喂她那几只‘救雨娘子’。”
天南星的“救雨娘子”,就是师父给她养的灵雀。
江濯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猴子兄弟,心道:我有些日子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如今没有月明师伯管着,它们可不要拆了我的屋子。
恰好洛胥问:“她的救雨娘子喜欢虫子,你的猴子兄弟喜欢什么?”
江濯说:“猴子兄弟嘛,喜欢热闹,还喜欢给人过生辰。”
洛胥道:“哦?怎么过呢?”
江濯说:“酉时敲锣,代表它们要来了,子时打鼓,代表它们已经到了。你坐在门前等,不消片刻,就能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山里出来,带着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其实一开始,那天并不是江濯的生辰,或者说,江濯压根儿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仙桃猕每到那一天都会准时上门,所以江濯干脆把那一天当作自己
的生辰。
洛胥听了,眼底情绪不明,只将唇角微微勾起:“那么每年生辰的时候,你都开心吗?”
江濯道:“开心,很开心,那你——”
他本想问洛胥的生辰要如何过,前头的安奴忽然掩住脸,慌里慌张的:“完啦!你们瞧前头是谁?是不是天命司的车马?他们来了!”
江濯心道:好没意思的天命司,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会儿来。
可是这里是荒郊野外,他们一行人实在扎眼,若是装作没看见,必定要被拦下来盘问。江濯便说:“小师妹,你带着安兄隐身。”
说完把洛胥一抓,随手掐了个隐身诀。
刚一隐身,就见远处的车马疾驰过来。为首的是个稷官,穿着一身白衣,腰间佩刀,看起来气度不凡,似乎是个人物。他后头跟着数队鬼师,其中八人抬着个落纱的轿撵,中间坐着位灰袍人。
江濯心想:好大的派头,看样子,应该是那位前来调查的鬼圣。
他们大张旗鼓地经过,往小胜镇的方向去了。待人走完,天南星嫌弃地用袖子扑灰:“人五人六的,力气净用在装腔作势上了。呸呸,这灰也太大了!”
江濯说:“难怪他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坐轿子的。有意思。”
安奴问:“宗族门派出行都用车马,他坐轿子并不稀奇,为什么会有意思呢?”
江濯道:“当然有意思,你想,其他宗族门派出门都是为了哪些事情?”
安奴这些还是了解的:“无外乎是游历、交友和探亲。”
江濯说:“答得好,那他这次出行是为了什么?”
安奴道:“调查!”
江濯颔首,鼓励地说:“很好很好,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宗族门派办的那些事都不是急事,自然可以坐轿骑马,慢悠悠地上路,可是这位鬼圣不一样,他是来办差的,还是来办一件非常要紧的差事。
天南星说:“是啊,他应该很急、很赶才对,怎么还坐轿子搞派头?难道他根本不在乎小胜镇的情况?”
洛胥悠悠道:“小师妹说得有理,他如此怠慢,也是因为里头死的人都与他无关。”
安奴说:“岂有此理!这里不是他们的属地吗?即便他们不在乎寻常百姓,难道也不在乎自己麾下的鬼师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