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镇天关(二)(1 / 2)

过天门 唐酒卿 9569 字 9个月前

明濯盯着棺匣,神情看不出喜怒。小鬼不知棺匣中的情形,青团似的脸上还露着几分希翼,在等明濯夸它。半晌后,明濯终于开了口:“谁来过?”

小鬼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大约是说那些宗门弟子来过,但是他们为了抬尸体,每次都行色匆忙,只从供台前经过,无暇查看这里的秘密。

明濯说:“这里应该放着明晗的头。”

数月前,明濯亲手把明晗的头封入棺匣中。他还记得,当时明晗双目紧闭,脸上维持着生前最后一个表情。如今封咒完好,那头却不见了,难道真的是鬼神作怪?

“头既然放进去了,就不会凭空消失,这世上的通神秘法成千成万,也许有一种就是隔空窃物。”洛胥指间翻出枚铜板儿,“此事涉及阴阳寻物,所谓阴阳事问阴阳子儿,你抛一个问问看。”

这铜板儿看似寻常,与民间所用的别无一致,但其实大有来头。它由镇水铜兽的边角料制作而成,两面刻字,一面写“天道迷途”,一面刻“海川问径”,是天海御卫在天海中用来问路的通灵子儿,后来不知道怎地,逐渐变成了可以问询阴阳的阴阳子儿。

所谓的问询阴阳,就是指活人问它与死物有关的事情。

明濯接过铜板儿,朝上一抛,直截了当地问:“棺匣中的头去哪儿了?”

铜板儿在烛光中微闪,在半空翻转数下,最后“叮”地一声,落入棺匣内。然而怪的是,它落入棺匣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在继续转动。

明濯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问它问题,它会转动数下,然后用‘海川问径’这一面朝向问题的答案,”洛胥语气微顿,“它现在转动不停,说明它不知道棺匣中的头在哪儿。”

这铜板儿是天海御卫出海时的随身物件,它在寻灵、觅踪两件事上比猎狗还要敏锐,称得上百问百灵。洛胥这枚铜板儿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还从没有过不知道的情况。

铜板儿兀自转动,明濯伸出一只手:“拿出来再抛一次。”

洛胥道:“抛可以抛无数次,但问只能问一次。”

“这规矩好没道理,它答不上来,或是答错了也算数吗?”明濯的手没有收回来,他看向洛胥,“若是算数,那也行,刚刚是我问的,现在换你来问吧。”

“行,少爷。”洛胥垂指,从棺匣中把阴阳子儿拿出来,“那么要我怎么问呢?”

明濯略一思索,说:“问它明晗的头在哪儿。”

洛胥屈指稳住铜板儿,再用拇指轻轻一顶,那铜板儿就再度升空,他一字不差地重复:“明晗的头在哪儿?”

“叮——”

铜板儿又落回棺匣中,这一次,它还是转动不停。

怪事。

洛胥看铜板儿没有停止的意思,便伸出手,准备把铜板儿取回来。谁知就在这时,铜板儿忽然定住了,然后它像跌倒了似的,直接躺在了棺匣的底部。塔内光线昏暗,洛胥借着微弱烛火,隐

约看见“海川问径”四个字。

——海川问径(),阴阳指路。阴阳子儿的朝向明确?()?[(),明晗的头在上面!

两个人似是心有灵犀,同时抬起了头。

只见上方幽暗深邃,悬挂着许多写有真经的布帐,那些布帐层层叠叠,犹如鬼影魅形,在夜风中飘晃。底下的烛火有限,光照不清,但模糊中确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在盯着他们。

明晗!

明濯二指一扣,如同隔空拽线:“下来!”

布帐顿时惊飞,听得“呼啦啦”一阵响声,那张脸化作无数纸片,如同群蝶狂舞,从上飘落。这手以纸操傀之术明濯再熟悉不过,果然,那些纸片飘到一半,全变成了白薇武士的模样。

白薇武士一落地,就见刀光暴闪。小鬼还奉着棺匣,看刀挥来,不由得缩头尖叫。

洛胥指间一翻,收回铜板儿。他单手扣上棺匣,顺带摁下了小鬼的脑袋:“禁行。”

地面骤然亮起一圈银光,以洛胥为中心,出现了“卍”字。“卍”字一现,塔内的白薇武士就原地定住了,不仅如此,就连塔内的狂风也定住了。

禁行咒!

这个咒诀洛胥在霈都也曾用过,它与神禁地作用类似,都可以禁止借灵,只不过禁行咒有时长和范围的限制,通常能禁一刻左右。

白薇武士没了灵能的支撑,刀尖先变软了。他们的脸皮像是被水泡过的纸,瞬间皱皱巴巴,身量也矮了下去,眼看就要变回纸片。这时,木板床上的尸体忽然睁开眼,额前压怨用的符箓全掉了。

诈尸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明濯拍了下身旁的木板床,“诸位都是通神修行的聪明鬼,可不要找错人了。”

他这一拍,电光流窜,如同鞭子似的抽在半空,打了个极响的雷。那刚刚坐起来的尸体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又一个个倒了回去。

对方操控尸体不成,心生退意,从上方的布帐间一闪而过,穿墙逃遁。白薇武士立刻散作一团纸片,飞得到处都是。

明濯微嘲:“偷了我砍的头,这就想跑?”

他一人追出镇凶塔,外头的雨势渐急,对方几个起落便隐入茂密树林。天黑雨大,明濯见洛胥又翻出了铜板儿,以为他要再问铜板儿,便说:“你不是说只能问一次吗?”

“我是说问只能问一次,”洛胥抛起铜板儿,“可我也说了抛还能抛无数次。”

那铜板儿飞转,如同利箭离弦,“嗖”地一下追了出去。原来对方刚在塔内施展了神通,借出的灵能尚未散尽,对阴阳子儿来说,这就好比狗嗅骨头,全是“味道”。

两个人跟着铜板儿追入密林,雨打飞叶,对方似乎迫切地想要甩开他们,铜板儿跟着骤转骤停,在林间乱绕一气。眼见甩不掉人,对方再度施咒。

明濯头顶的枝叶一晃,飞溅出几颗水珠。这几颗水珠在半空变作水状的人形,对着下方两个人连挥数掌。

“砰!”

那水状人形还没有碰到明

() 濯,就先碎成了水花。明濯抬起手,露出指间的“卍”字指链,态度揶揄:“你这手操傀术的确厉害,可是不巧,我近几日有御君作保,正好戴着你的克星。”

“卍”字火咒源自日神旲娋,而旲娋又是艽母的眼睛,与信奉大阿的壶鬼族正好是天敌。因此那水珠傀儡一靠近明濯,就先被“卍”字指链给震了个粉碎。

对方薄哼一声,半身隐在树影下:“作保?说的倒是好听,如今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暗通款曲、表里为奸,整日在那天海上白日放浪,惹人侧目。明濯,你好歹是个七尺男儿,现在为了活命,居然肯委身于另一个男子,真是令人不齿!”

他声音糙哑,显然不是原声。

明濯勾出一抹冷笑:“别的不提,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委身于御君,而不是御君委身于我呢?”

对方不料明濯不以为耻,还敢追问自己,立刻嫌恶道:“有什么区别?左右是两个男人。”

“你偷盗尸体在先,窃听他人夜语在后,桩桩件件都不光明。”洛胥召回铜板儿,用指腹抹掉上面的雨,“现在还敢管我的事?”

对方说:“御君是何等身份,我想管也管不得,不过如果老御君还活着,见到你与永泽这般鬼混,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