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心里其实没怎么恼,一张雪白面孔却憋红了,显出几分不堪屈辱的艳色来:“我虽一介女流,却也只礼义廉耻。”
看着在场众人都面现不可思议、她怎突然大变的不可置信模样,姜瑶还在继续,眼泪涟涟:“…父亲在世时便再教我,人当真知耻,郡王殿下,我不愿嫁!
但这赏赐,亦不愿收!”
姜瑶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借着擦泪,悄悄观察上首位长公主面上的表情。
但见她面现惊讶、以及眸中滑过的一点赞赏,便觉,这步走对了。
果然,古代人喜欢有气节的。
正得意间,不意撞见楚昭郎垂目而来的视线,他薄凉眼皮下,那一点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姜瑶一惊,总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
她忙垂了头,做哭泣的嘤嘤状。
不管。
反正做戏做到底。
果然,最后的结果如她所愿。
誉王府不可能当真什么都不表示,见她两样都拒了,便非要留下那赏赐,见姜瑶不肯接,直接就将礼单给了长公主,由长公主转交。
这转了一道手,便当是长者赐,不可辞。
于是,姜瑶里子面子都有了。
最后,长公主看着座下那依然柔柔顺顺躬垂着脑袋的小娘子,忽而想:莫非是她有意为之?
但一想她从前那蠢笨做派,又觉不当如此。
便是要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如此快,竟能将誉王府的心思拿捏得如此准。
“行了,此事了结,退下吧。”
姜瑶却突然郑重地拜下去:“此事,阿瑶还未谢过夫人,谢过二郎君,若非国公府以及二郎君,恐怕阿瑶这一生已经毁了…”
她抬起头,那脂粉未施的雪白脸上,眼眶已发红,哽咽着道:“阿瑶之前做过许多错事,多谢夫人、郎君不计较,如今一桩桩、一件件,阿瑶想起来都愧言。”
“求夫人、郎君原谅。”
她头磕在地,极清脆的一声,倒让素来吃斋念佛的长公主吓了一跳。
当下再看这小娘子,青绿罗裙,鬓角依依,浑身也似打着颤,如一颤巍巍绽开的小花骨朵儿。
此时想起她年岁,又觉可怜。
接二连这种事,若她娘亲尚在,恐是心都要碎了吧。
她叹一口气:“何必作这样?起来吧。”
言语间却是软了。
姜瑶忙站起,擦着眼泪,却是破涕为笑。
这一笑,当真是如云散雾开,灿烂如朝霞,看得长公主都心中都一荡。
这般艳色,若再长个几年,怕是…
心中不免生出点不祥的预感来。
长公主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二郎,但见二郎不知为何,那双漂亮的眼儿正直直盯着下面小娘子、十分专注的模样,心里不由一惊,喊了声:“二郎!”
楚二郎这才施施然挪开视线,拱了拱手,道:“阿娘,我得去宫中了。”
“急什么急?”
当下长公主也顾不得姜瑶,只道,“好歹留下来,陪阿娘用个朝食!”
“不了,圣人这几日吃食上有些不妥,儿子得亲去看着,莫叫他随意乱吃,晚上…”
他看一眼姜瑶,“儿子会再回来。”
姜瑶能感觉出那一眼的丰富,大约是说:别作妖,我会盯着你?
她撇撇嘴。
又想起那张纸条。
要不…别当哥哥了?
当个情哥哥?
当即便有些热血沸腾。
再看向楚昭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媚,楚昭不意,定定看她一眼,唇掀了掀,露出一丝嘲讽。
那边长公主却未留意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挂心着圣人的身子,问了几句便催着楚昭出去,见姜瑶还站着,也要她下去。
姜瑶原是想来和长公主一同用早饭的,见她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知几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长公主看着,眉心突地一跳。
不成。
还是得早点将这小娘子嫁出去。
实在是…
她忽而想起姜瑶方才那笑来,便她一个妇人,也…挡不住啊。
更何况府中这些血气方刚的儿郎们。
……
姜瑶可不知,长公主越发坚定了要将她嫁出去的心思,她才走到门口,发觉刚才还信誓旦旦要等她出来的小四郎君已然不见了。
那二郎君还在前面。
想起昨夜那张梨花笺,姜瑶快走几步,到他旁边。
春日阑珊。
一轮金乌已上枝头,在这晨曦里,一白袍郎君与一浅草绿裙小娘子行到一处绿树荫荫之处。
四野无人,只有两人身后的婢女小厮。
那小娘子忽而一笑,声如银铃:“二哥哥。”
二哥哥没停。
她伸手,还未触到那二哥哥白色的绸袖,他便一个抽身转过头来,那漂亮锐利的丹凤眼落在她脸上。
“做什么。”
小娘子十分天真道:“我没想做什么啊。”
她走过去,踮脚在那二哥哥耳边,二哥哥竟也没躲,她吐气如兰:“便是想跟二哥哥说。”
“二哥哥多虑,我这癞蛤蟆,可一点点、都不想吃二哥哥呢。”
薄雾般的热气喷到那如玉似的耳廓,带着热气。
姜瑶便看着二哥哥的耳廓,一点点泛上红。
而即将便这样,他却动也未动,只居高临下看着她,长长如鸦羽一般的睫毛下,那清凌凌的眼中,露出不常于外人面前的嘲讽和刻薄。
“这招数,你与谁学的?”
他笑了下,“很俗。”
姜瑶却没搭理他,耸耸肩,走了。
她心里想着,春光明媚。
下一个,该去找谁呢。
啊,大郎君吧。
按照正常情况,大郎君应当最好攻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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