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当即就回了秋桐院,对着秋桐院那价值千金的西洋靶镜左照右照,问旁边的红玉和青雀。
“红玉,青雀,你们看娘子我,像是要骗唐僧的白骨精么?”
两婢女并不懂她的梗,反倒是吓了一跳,以为她撞邪了,当下喊着要去集市找巫师来与她驱邪。
姜瑶叹气。
有时。
偶尔。
在这个世界,她也是会感到那么一两分…的寂寞如雪的。
其实依着姜瑶的性子,是万万不会下厨的。
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配她姜瑶为他下厨呢?
当然,在追人时,是可另当别论的。
用她一塑料姐妹花的话说,就是她姜瑶拥有“性转般的渣男气质”
。
姜瑶可以为了她暂时感兴趣的对象,将原则和身段可以放得很低,并且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
而这一手做甜品的本事,就是她为了追一个甜点师,学的。
那甜点师生得一副硬汉模样,按书里的话,那就是“脸如刀削斧凿一般”
,八块腹肌,192,偏偏那般高大的男人,却可以做出这世上最好吃最可爱的甜点,在巴黎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
姜瑶头一回吃他甜点,已十分动容,等跟餐厅经理邀约,见到甜点师本人,更是惊为天人。
而那甜点师被她看着,居然脸红了。
这是多可爱多单纯的人啊!
后来,当当姜瑶站在橱窗外,看着他弯着腰,仔细认真地为小蛋糕一点点的裱花、描绘,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成水。
再之后,更是舍了脸面,整整追了人两月,也跟着学了两个月的甜点,才将他追到手——这在她的记录里,已经算是十分长了。
只可惜,分手时,这甜点师也与他的甜点一般,哭哭啼啼,黏黏糊糊,抱着她不肯放手,用那不怎么熟练的中文说:“安妮,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酥油泡螺。”
那是姜瑶最爱吃的一道甜点。
亦是她做得最好的一道甜点。
想到酥油泡螺,姜瑶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如果卢卡斯知道,将来她会将他手把手教她的酥油泡螺给其他人吃,恐怕那192的大个子要委屈地缩成155。
……
姜瑶兀自沉思。
小四郎君今日打完拳,带着一身臭汗蹦蹦跳跳进秋桐院时,眼睛四处一扫,就看到坐在院里喝茶的姜瑶。
再看左右,没见到那讨人厌的小屁墩姜芝,当下就开心了。
忙奔过去,嘴里喊着:“瑶姐姐,我今日要吃酥油泡螺!”
“两碟,八块!”
两根沾了灰的胖手指就这么直直怵到姜瑶面前。
又是酥油泡螺。
姜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美人儿翻白眼,也是美的。
一身烟霞紫长衫,因是在院中,并未绾高髻,只松松做了个歪髻,面孔脂粉未施,却白如净雪,一双眼儿盈着午后的光,有种慵懒到骨子里的风情。
只是这风情,也作给了瞎子看,在身量不过到她腰的小胖墩眼里,还不及一个酥油泡螺来得吸引人。
见姜瑶不肯,小胖墩还试图过来摇晃姜瑶手,嚷着:“瑶姐姐,瑶姐姐…”
姜瑶那青葱似的指尖露在那烟霞紫袖外,直接抵住小胖墩额头:“四郎君,你要不要先照照脸?”
小四郎君脸垮下来:“你又嫌弃我。”
姜瑶捏了鼻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你不洗澡,我如何不嫌弃?”
小四郎君却左闻闻袖子,右闻闻胳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二哥哥说了,这是男儿气概!”
姜瑶却想起楚昭那一副冷淡得要成仙的死人脸,以及那身上的冰魄寒梅香。
那般打扮矜贵细致、无一处不讲究的贵公子,居然也不洗澡?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谁知竟像捅了马蜂窝。
小四郎君一下跳起来:“我二哥哥每日都洗澡的!
有时候一天还要洗两回呢!”
“那怎么…”
姜瑶忽而想起楚昭偶尔冒出的那一点坏脾气,点头,“哦,他骗小孩呢。”
“你才骗小孩!”
小四郎君挺直胸脯,气咻咻地看着他,“我二哥哥天底下跟我最好!”
姜瑶懒得跟他争执这个。
小四郎君又气。
这女娘有时候能气死人,有时候又好得吓人。
温声软语,还会给他做糕点。
小四郎君想着想着,脸儿偷偷红了,瞥眼过来看瑶姐姐,就见瑶姐姐手里正拈了婢子剥的葵花籽玩,忍不住道:“瑶姐姐,我用消息来跟你换,一碟,只要一碟。”
“什么消息?”
姜瑶懒洋洋。
近来,小四郎君已经用许多消息来和她换甜品了。
什么他家黑猪儿拉了两粒屎,什么旁舅舅又娶了一房小妾,什么他的新朋友被他打出个屎尿屁来这种消息…
老实说。
她不是很感兴趣。
小四郎君却眼睛晶晶亮:“我大哥哥、二哥哥,还有阿娘,就要回来了!”
“瑶姐姐你前番不是还说,府中无人有些冷清吗?等我阿娘,还有大哥哥、二哥哥他们一回来,府里就热闹了!”
他快活地道。
姜瑶懒洋洋的心顿时又被激活了。
他们回来了。
她好久没动的进度,总该往前推一推了。
当即就站起身:“走,瑶姐姐给你做酥油泡螺去。”
小四郎那黑溜溜的眼珠儿瞬间门瞪得铜铃大,连忙也起身:“那我叫伴当去给瑶姐姐你打那什么…”
“奶油。”
姜瑶补充。
“对!
奶油!”
小四郎君道。
当下,两人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小厨房。
楚昉和楚昭是在门口碰到的。
楚昭坐了金丝楠木马车,楚昉骑着西域宝马,同时在国公府的门前撞见。
近来,两人是为着同一桩事,连着一月未归。
此时都有些疲累。
楚昭下了马车,多日不见,他风度依然,白袍博带,光洒落一身在他身,倒更衬得他飘飘似仙。
随着他步下马车,来往经过之人也纷纷将目光移过来。
楚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这些年里,他早习惯了二弟这般引人耳目的一面。
楚昭则对着自己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大哥一颔首:“大哥。”
而后,上了台阶。
楚昉也只一颔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迎来的马夫,而后,落后楚昭几步,亦进了国公府。
两人一前一后,进满春堂的那小半柱□□夫里,竟然一句话都未说。
到得满春堂,经肖嬷嬷一说,才知道,这一个月里母亲竟然去了别庄,专心给圣人祈福。
听闻圣人已无大碍,肖嬷嬷双手合十,对着天含泪:“阿弥陀佛,圣人得天保佑,转危为安,是我大雍之幸。”
而后又告诉两位郎君:“夫人也递了信,说明日便会回。”
楚昉一贯沉默,此时也只打算等这二弟说了告辞,自己再走。
谁知那楚昭竟然也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也不知是何意,开口,要邀他这大哥喝酒。
楚昉并不想喝酒。
尤其是和楚昭喝。
他抬头,认真地看了眼面前这个自小被当珠玉一样捧着长大的二弟,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何必还来寻晦气?
明知自己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