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紧要话?”
“她说,凡狐疑之人,惜命且敬天。
奴婢听不懂,想请夫人详加解释,她只笑着说,一字不差报给王后即可。”
“薄夫人说得没错,你去回她,就说我懂她的意思。
还有,你办事妥帖,是个有心的,去领赏吧。”
吕雉脑中澄明,感觉更有把握了,便在未完的书简上又添了几个字,
谋定而后动,“亦畏命,宜以利诱之,以天畏之”
。
***
吕雉的信以快马送到阳夏城时,正值子夜,刘季房内亮如白昼,焦虑的他正与张良挑灯商议。
刘季已经连续派出三批使者去催彭越与韩信发兵,但每次使者带回的答复都大同小异:
彭越只说,魏地不稳,亟需自己亲自镇守,不敢轻易离开,而齐王韩信也是想了诸多理由,百般推诿。
“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一个个都不来会师,难道让我孤军和项羽单打独斗吗?”
刘季愤懑地在矮案面上重重一击,震得耳杯跳了一跳,杯里茶水洒了满桌。
坐在他对面的张良,表面不动声色,脑中却在飞快地组织语言。
此前一路乘胜追击的汉军,在强攻固陵时遭遇惨败,于刘季对阵项羽的败绩中又添了一笔。
张良深知,这是彻底摧毁刘季信心的一笔,是令项羽坚守陈县与固陵而有恃无恐的一笔,也是促使彭越与韩信隔岸观火、按兵不动的一笔。
毕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万一汉军又再次遭遇彭城大败呢?
风险这么大,没有足够大的利益驱使,没有必胜的信心保障,谁会贸然出兵相助。
眼前的汉王在精神上早就外强中干,援军未到前,他断然没有信心再次与项羽正面开战;
然而,若他一直没有赢家气象,彭、韩两家的援军是不会来的。
张良揉了揉眉心,事不宜迟,需得找到个突破口,打破这场可怕的恶性循环。
他看着凌乱的桌面,不疾不徐地说,
“大王不必忧虑,目下我军占尽优势,击破项羽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只是,对于彭韩二人来说,他们关心的是利益分配问题。”
“韩信早就逼我把他立为齐王了,彭越不也始终心照不宣地掌管着魏国故地吗?
他俩还意欲何为?”
“大王自己也说了,韩信的齐王头衔,是他要挟你才换来的;
而彭越对魏地的管辖,也名不正言不顺,只因他此刻还未封王。
臣请大王将睢阳至谷城的土地都划归彭越,许他梁王之位,并将陈县以东的土地都划给齐王韩信。
此正是裂土封王之策,大王与他二人共享富贵,他们必召之即来。”
“王越封越多,日后难免成尾大不掉之患......”
“以后自有以后的办法。
若不痛下决心,只怕眼前这关,大王都过不了。”
室内一片沉默,刘季抚着下巴不说话。
***
趁这个空档,兵士们急急送进了吕雉的信。
刘季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吗,后方的消息都放一放,不必急于进呈。”
“王后说了,此信就是军报,片刻不许耽搁。”
刘季心下疑惑,速速把竹简浏览了一遍,又默默递与张良。
张良读毕,心下大为震撼,只不露声色地赞道,
“夫人思虑周全,真令人佩服。
所谓以天畏之,在我看来,天者,谶也。
凡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
当年大泽乡的鱼腹丹书,大王与我都知其真相如何,但‘大楚兴,陈胜王’之奇效,咱们也确实见识到了。
有时候,军心和人心,瞬息万变,就在微妙之间。”
刘季目光一闪,不置可否。
张良最后说道,
“我记得,大王在彭越身边,也布有密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