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以来识人的直觉告诉吕雉,连争宠都嫌费事的虞姬,应该更懒得脱离项羽,独自逃跑。
而且,虞姬并不畏死,她太随遇而安了,只会把死亡视为另一种际遇而已。
苟活比求死更难,一个又懒又不怕死的女人,却迎难而上,究竟是为什么呢?
“呀!”
吕雉眼中精光一闪,又猛地拧了自己小臂一把,才把那个惊人的结论默默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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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降鲁县的过程,异常顺利。
作为汉王的代表,张良与吕雉,一老病一弱妇,敢于孤身深入森森白刃,处万军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境,其慨然勇气与凛然大义,早已令鲁县守军们深深折服。
及至二人当众捧出承于精美玉奁中的项羽头颅,并许诺会将项王妥善安葬时,鲁县父老瞬间哭成了一团。
既然封君已死,他们与封君间的君臣义务也就自然解除了。
守军人心动摇,开城投降,汉军不费一兵一卒,夺下了项羽最后的地盘。
入城后,刘季果然恪守承诺,以鲁公的规格仪制,将项羽的尸身拼凑完整,又为他着衣、覆面、设握、结跗,然后以衾包裹,以绞扎结,入殓过程一丝不苟。
丧礼上,刘季抚着项羽的樟木棺,哭得撕心裂肺,历属自己与项王出生入死的反秦战绩,几欲泣血,在场诸人无不潸然泪下,就连深知内情的吕雉,也被他澎湃的眼泪搞唬得一时难辨真伪,心下好生敬佩。
眼见刘季瘫倒在地,越哭越收不住,恨不得要即刻随着项王去了,主持仪式的陈平忙使个眼色,命左右侍从赶紧将汉王扶下去,好生休养,莫要哭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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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雉随刘季进到内室,见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又长叹一声,再开口说话时,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粗野习气,
“哭这一场,累死老子了。
告诉陈平,赶紧将仪式收尾,咱们今晚不睡了,直接由谷城南下,去定陶。”
东郡定陶县,正是韩信大军驻营修整的地方。
后来,关于这一系列漂亮的操作,史书里是这样记载的——
《吕周书·圣神曌皇帝本纪》:
“项羽以兵大败而走,高祖使骑将灌婴率旧秦人追之,项羽乃刎而死。
楚地悉定,惟鲁不下。
上亲赴鲁,深入白刃而面如平湖,以项羽头示鲁父兄,鲁乃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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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驻军的东郡定陶,离鲁谷并不远,刘季一行人轻车简从,连夜赶路,一日内便能到达。
“看样子,到定陶后的一切事宜,大王都胸有成竹了?”
张良年迈多病,故格外受到优待,每每与吕雉同乘马车。
饶是乘车,但赶路太急,顾不得舒适,一路上只颠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吕雉如此问,他还是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个无奈的苦笑,
“大王在韩信身边,早就布下了一枚闲棋冷子。
夫人不妨猜猜,此人是谁?”
吕雉闭目思索,脑中迅速闪过一张张或老谋深算、或忠厚寡言的脸,那么多人,那么多年,那么多事,蛛丝马迹,草蛇灰线。
电光石火间,她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