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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刘季将诸异姓王与元老大将齐齐召至堂中,共议皇后之事。
众人憋了一肚子话,却都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紧张的气氛。
还是憨直的王陵第一个忍不了,瓮声瓮气地说,
“陛下,臣是个粗人,生平只会杀人,不会骗人,也不会像叔孙通他们那样文绉绉地讲话。”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刘季紧锁眉头,脸上尽显疲倦之色,想来也没休息好。
“我们死心塌地跟着陛下,是因为你功最大、德最高,也是因为你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跟着你打天下,心里有个盼头。”
“嗯。”
“现在天下安定,六十万将士眼看就要解甲归田,大家每天眼巴巴地盼着陛下的犒赏。”
“嗯。”
“陛下难道不觉得,最该受赏的人,是王后吗?”
“嗯?”
“她替你生儿育女,照料太公,又因为你的缘故,在暴秦的监狱里囚了那么长时间,还曾在项羽的军营里受尽苦楚,却始终不争不抢,不发一言。
论功,论德,论贤,她都必须排在我们所有人前面。
陛下若不立她当皇后,怕是世间无人服气。”
“是的,陛下,我们都推举王后,她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皇后。”
“王后的威望深入人心,居功至伟。”
眼看有王陵牵头,众人越发勇敢,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议了良久。
张良坐在刘季的斜下方,冷眼默默观察,却瞥见刘季未来的女婿、赵王子张敖始终低垂着头,不发一言,隐于踊跃的众人之中。
待众人声量渐小,张良悠悠开口道,“陛下,若论‘劳苦功高’四个字,王后她的确实至名归啊。”
刘季盘腿坐在一张带屏大床上,沉默不语,而不远处那座彩绘鎏金铜朱雀板屏后面,倏然间传出了极轻微的咳嗽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窣的绸缎摩擦声,像是有人急急抬手掩住了嘴。
大家心中俱是一凛,脸色皆变,藏在屏风后面的,莫不是戚姬?
难道戚姬的恩宠已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竟能公然旁听立后之事,简直肆无忌惮。
刘季察觉众人神情有异,无所谓地笑了两声,把屏风后面的响动遮掩过去,又高声喊,
“张敖何在?哦,张敖你怎么躲在那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臣……臣以为,”
张敖的声音起先微微发抖,但他即刻控制住了,转而平静地说,
“臣以为,立后乃陛下家事,陛下自行定夺即可,不必为旁人的意见所左右。”
“张耳的这个儿子啊,咳......”
尽管早有预料,张良心下依然有些替他惋惜,这个年轻人耳聪目明,能征善战,只是心思太过灵巧了。
“张敖说得也对,这其实是我的家事。
韩信呢?韩信,你又作何想法?”
刘季的目光扫过众人面孔,搜寻着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