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刘敬提到的那种叫什么苜蓿的草料,你们可曾听说过?
夏侯婴,你是太仆,掌舆马、车辂、厩牧之令,对于一般军用战马,是最在行的,你怎么看?”
刘季询问地看着夏侯婴,夏侯婴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臣自打在沛县时,就任沛厩司御,掌管一地车马,到现在前前后后也有近二十年了。
不得不说,臣跟着陛下从沛县到关中,又到洛阳,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苜蓿的名字。”
自昨天收到宫里发下的奏疏后,夏侯婴不敢片刻怠慢,生怕自己见识短浅,还连夜找来好几名资历老的寺丞问询。
结果大伙都纷纷摇头,称自中原始养马起,几百年来世世代代,无论官马还是民马,一律以粟、菽、麦等豆类谷物为主粮。
萧何说,
“刘敬在奏疏中讲了,依照咱们传统的养马方式,马匹只吃粟麦等精料,一匹马的饭量,相当于普通六口之家的用度,导致军马直接与百姓抢食。
如此养马,必会处处受限,对国库的消耗也颇巨。”
“而草原上的胡马,终生不需饲喂一颗谷物,只食苜蓿草。
况此草长生,举目皆是,无需田间料理,种者一劳永逸。
若非刘敬亲眼所见,我等枯坐在洛阳,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匈奴人养马竟毫不费力,天生天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众朝臣情不自禁地感慨,连嘴硬的樊哙也咬着牙承认,
“如此说来,在养马这点上,还真得向匈奴人学学。”
“我决意,在太仆下再增设一个左曹,秩比千石,专门负责种苜蓿。
刘敬既说他带回了些苜蓿种子,那么待张子房进京共议,看看是否干脆将主要种植地放在陇西,以就马匹。”
刘季以右手食指关节叩了叩榻沿,忧心忡忡地说,
“有了胡马嗜吃的草料,尚需找到胡马。
找到了胡马,尚需有良将来训练出一支精骑啊。”
***
刘敬风尘仆仆赶回洛阳,马不停蹄进宫面见皇帝的翌日清早,便着洛阳厩监牵出了暂时养在御厩的几十匹胡马,急吼吼地进了宫。
吕雉满心好奇,领着太子早早候在南宫,而群臣亦迫不及待,纵朝会散了也磨蹭着不肯离去,三三两两扎堆聚在殿外,期待一睹胡马的风采。
与大家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这些来自遥远国度的骏马并不顶高大,但骨骼坚实,四肢粗壮,马鬃与马尾上的毛长可曳地,加上均系着青铜当卢、佩着鎏金马面饰,看上去飒爽精干。
刘敬读出了围观众人眼中的疑惑,命人把马一匹匹牵出列,逐个朗声介绍道,
“这几匹,属乌珠穆沁马,分白黄两色,身体好,长短程皆宜,而且耐寒抗百病,再深的雪地都能驰骋。”
“这几匹是浩瀚马,速度快,脾胃坚强,堪粗饲,即使遇到大雪封山,只吃草根也照样跑得动。”
“那是百岔马,牧民们俗称‘百岔铁蹄马’,顾名思义,此马善走山路、爬山坡,不纵不跳,如履平地,蹄质坚硬,再崎岖的石子也硌不裂,宛如铁打似的。”
“那是乌审马,隶属走马的一种,性情温顺,不善前线冲锋,但适于沙漠干旱地区驮运辎重,耐力超群。”
一片啧啧称奇的惊叹声中,只听得刘季语带褒奖,
“记得你初来洛阳时,连马都不会骑,现在倒如数家珍起来了。”
刘敬转过身,冲着皇帝深深一揖,面有得色,笑着解释道,
“陛下明鉴,臣在匈奴的牧民家里,每日从早到晚,足足挤了三个月羊奶。
莫说识马了,就连绵羊与牦牛的品种,臣也能为陛下说出些门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