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不想死,也不甘愿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已扎根邯郸,不仅要活出个样子,更会努力做你们的千里眼与顺风耳,不能让赵地君臣的狼子野心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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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刘季亲征的御辇途径邯郸、赵姬献舞后,左右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年少天真的长公主陡然经历了彻骨的失望与背叛,原本饱满的小圆脸消瘦了不少,衬得眼睛更大,下颌更尖。
吕释之有些惭愧,
“话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瞒你。
其实你到赵国,虽是自己情愿的,但说到底,也是朝廷的权宜之计。
但凡大家能多些腾挪的空间,也不该用一个弱女子来拖延时日。”
“不碍的,”
乍一听到这番真心话,鲁元只觉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忙深吸几口气,道,
“当初舅舅与母亲在楚营为质,每天都有性命之虞。
我在此地好歹还有个王后之位,已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赵国看似风平浪静,但暗流湍急,张敖的城府很深,他一直暗中与那些旧臣谋划些什么。
只可惜他们议事时处处避着人,他又极能伪装矫饰,我才智疏浅,一时看不透他们所筹划的局面。”
“嗯,你母亲其实最担心你为情所困,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既然你悟到这层,可见是勘破了儿女情长的一叶障目,自此以后,耳聪目明,不破不立啊。”
这话又带着欣慰了,他压低声音叮嘱道,
“我此去洛阳,大抵一两年内不会回来了。
若仓促有变,你即刻去找张苍公,他是咱们的人。
若是觉察到了什么异状,想给洛阳写信的话,也可用他的密传通路。”
“我都记下了,舅舅尽管放心。”
吕释之看了看这个堪堪到他肩膀的瘦削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她的一夜长大,
“朝局波诡云谲,瞬息万变,把你一个小姑娘孤身置于险境,我实在是——”
“——舅舅不必多虑,母亲一早说过,天崩地裂,便有女娲娘娘炼五色石去补,沧海无情,自有炎帝之女精卫衔石去填。
咱们家出来的女孩,纵不能补天填海,也决不会是攀缘依附的凌霄花。”
人虽瘦了一圈,鲁元的眉宇间却莫名添了几分凛然傲气,望之竟与吕雉有着隐隐相似的神韵,
“我定会协助张苍公,一内一外,守好北边的大好河山,不叫那些魑魅魍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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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南宫禁中内,一路风尘仆仆的张良与刘肥,终于见到了暌违已久的众人。
苦心经营陇西小半年,张良快瘦成人干了,原本斑白的须发已经全白,更显得如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般超脱。
刘肥却壮实了不少,原本那若有似无的纨绔习气被西北的风沙淘洗一空,举手投足间颇有点挥斥方遒的气派。
吕雉看他行为谨慎,侍张良甚恭,简直言听计从,不禁暗笑——
也不知张子房在刘肥面前施展了什么招数,竟把个皇帝派去的眼线,收服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