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封鸢翘起二郎腿,半真半假地道,“万一你不行,我们走不出这个副本怎么办?”
毕竟一个副本的NPC忘记了副本BOSS的存在这种事,言不栩就算经历过再多副本,应该也很难遇到相同的问题吧……
他一抬头,却见言不栩站在对面,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能说我不行?”言不栩抱起手臂,振振有词地数落他,“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封鸢往后一仰,抬起手交叠枕在脑后,学言不栩平时懒散的语气:“我就说。”
言不栩绕过茶几到他面前来,伸手去挠他的痒痒,结果封鸢无动于衷,活像个没有知觉的人偶似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躲?”言不栩很是惊讶。
封鸢将他的手拿开,笑道:“你怎么跟小孩一样。”
言不栩却一点也不想善罢甘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掌心里挠了两下,这种感觉和刚才隔着衣服挠痒痒完全不同,而且言不栩力道很轻,与其说是挠,倒不如说是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暖洋洋的,甚至暖得有点过分,和封鸢偏冷的体温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言不栩指尖的温度黏在他手心里,像是穿透了皮肤和血液,瞬间抵达了心脏深处。
这一刻封鸢的意识里冒出很多奇怪的念头,而最清晰一个竟然是……还好他没有心脏。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抽动。
“难道你感官比别人迟钝?”言不栩嘀咕道。
封鸢听见了骂他:“你才迟钝。”
言不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抓着封鸢的手没放,然后忽然低下头,张口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牙齿接触到封鸢的指节皮肤时,他听见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随后立刻意识到这举动怪得离谱,连忙将封鸢的手指松开。一点灼热的浪潮从心跳声中蔓延了出来,在血液里,在肌骨里,熔浆一般迸发。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颊上有没有显出什么端倪,只是将手握紧背在身后,慢慢抬起眼睛时,对上封鸢戏谑的目光。
封鸢垂眸看了一眼手指上浅浅的压印,“啧”了一声,道:“不是小
() 孩,变小狗了。”
言不栩抓过茶几上的餐巾纸盒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封鸢,咳嗽了两声道:“我开玩笑。”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封鸢瞥了他一眼。
言不栩蓦然地怔了一下,却听见他继续道:“嫌我是生的,还得煮熟了啃啊。”
他像是根本不在意被言不栩咬了那么一下,将言不栩给他擦手的纸巾扔在了一边,还抬手轻轻掠了一下言不栩的头顶:“小狗,叫一下给我听听。”
言不栩哭笑不得,抓起他的手扔在一边:“去你的!”
“是你自己先乱咬人的。”
“我脑子出问题了,行了吧。”
“完了,”封鸢摊手,“你终于承认了,我们出不去这个副本了。”
言不栩:“……”
怎么又绕回了。
他再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于是道:“你刚才和黄总都说了什么,怎么还要去第二次?”
“因为我进复试了,你没有。”封鸢搭在沙发扶手的手又绕过去,拍了拍言不栩的肩膀,“竞争对手,你要败北了。”
“你怎么还演上了你?”言不栩一偏头,看到封鸢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平心而论,封鸢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的肤色之下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而他刚才咬得那一下力度其实很轻,牙印早就消失了,但言不栩还是盯着食指骨节的位置看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停下了面试,”封鸢道,这毕竟是无舌女的问题,和他无关,“而且面试刚开始没多久,他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有问到,我也没有获得什么消息。”
“不过,他倒是很想挑拨离间,应该是为了让我们起矛盾冲突,到时候好逐个击破?”
封鸢手一伸,揽了一下言不栩的肩膀,严肃地道:“可惜我没信,我对你非常信任!”
言不栩收回看着他手指的目光,偏头看向别处。
“怎么,你不信?”封鸢挑眉。
“没有没有,”言不栩连连摆手,“他告诉我,外面的树林里有野兽,之前有游客在树林里被咬伤过,上一任副总经理就是因为这个引咎辞职的,不过这件事只是在附近小范围内流传,没有什么风声透漏出去,对酒店的宣传和名声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明知道附近有野兽还把酒店开在这?”封鸢挑眉,“外面那堵高墙,就是为了防止林子里的野兽闯进来吧?”
“应该——”
言不栩欢迎未落,门外忽然再次传来一声凄厉尖叫,听起来像是个女人,和昨天晚上那声叫声极其类似。
封鸢看向了门口,随即立刻站起了身,言不栩和他一前一后大步出了门。
两人在赵主管上来之前就到了四楼,而同样闻声上来的还有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一看到封鸢似乎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开灯,四楼的走廊不知道要比三楼昏暗很多,一眼望过去唯有走廊尽头的窗户
透进来一块雾蒙蒙的亮光。
四楼靠近楼梯口的房间门开着,正是封鸢和言不栩他们头顶的那一间。
三人紧跟着奔了过去,还没有到门口,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身影从门内冲了出来,心理医生走在最前,差点被那身影撞倒,言不栩一把拦住了那道身影的肩膀,封鸢看到乱发之下一张惨白的面孔,正是昨天傍晚和赵主管争吵要退房的女人。
“快跑……有鬼,有鬼啊!”
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瞳孔瞪大,目眦如裂,仿佛惊恐至极。
封鸢纳闷地想,不会是因为刚才被无舌女吓过,所以才演得这么真实吧……
楼梯上传来另外几道脚步声,心理医生率先迈步到门口,一看之下却惊了一跳,女人的男朋友躺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一动不动,脑后蔓延出一滩泪泪的鲜血,不知是死是活。
被言不栩按住的女人还在大力挣扎,心理医生和封鸢连忙跑过去探查女人男朋友的情况,他已然呼吸微弱,危在旦夕,而此时,赵主管和前台小叶也来到了四楼。
“酒店里有医生吗?”心理医生连忙赵主管。
赵主管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跳:“怎么,怎么了?”
“我问你有没有医生?”
“没有……”
“那有没有急救箱之类的——”
心理医生话音未落,封鸢就忽然道:“不用了。”
“什么?”心理医生回头看向他。
封鸢指着地上的男人:“他死了。”
心理医生愣了一下。
可就在封鸢以为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表情,动作,就凝固在此刻。
而此时,在数丈之外的山林里,无舌女看着脚下被怪物尸体上的粘液染成腥绿之色的雨水积潭,陷入了沉思。
她按照封鸢的叮嘱已经非常小心地在树林里前行,可是走到某处山坳的时候,依旧被潜伏在此处的小怪发现了踪迹,她不是玩家,这只怪物本不应该攻击她,可它却像是失去了固有轨迹一般朝她发起了进攻。
无舌女一失手,把它打死了。
然后她蹲在小怪的尸体跟前犯了愁。
理论上来说她和这只怪物都是副本规则衍生造物,只是她有思维,怪物没有,按照魔王殿下的说法,这也算是她的同事,打死自己的同事,《公约》判几年?
无舌女微微叹了一声,又觉得这也不是她的错,于是将小怪尸体留在原地,转身继续往前去了。
而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她终于抵达了这个节点的“边界处”。
面前是一片流动的灰色雾气,那雾气背后似乎隐藏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无舌女。
虽然无舌女已经是个鬼怪了,但每次接近节点的边缘,她依旧会感觉到一股战栗的恐惧。
她在原地留了个标记,决定先返回去告诉魔王这件事,顺便问问打死了自己的同事应该怎么处理,再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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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封鸢叫道,“医生?”
心理医生的意识仿佛瞬间恢复,他低下头,看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喃喃道:“他……死了?”
“你似乎,对他的死亡很不能相信?”封鸢问。
心理医生打了个冷战,抬起头看着封鸢道:“这不是这里第一次死人了。”
而门外再度传来女人尖利的吼叫:“让我离开这!我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