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祭酒是个讲理的,那么不知者不怪这个道理,正好用得上。
没等大祭酒说话,宋道理怒气冲冲的道:
“不知规矩,难道还不知圣人遗迹吗!你们敢在无名山上打闹,简直是踩在圣人头顶!不尊师不重道,大逆不道!”
宋道理这等儒家修士,对儒圣的尊崇已经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圣人遗迹只能用来瞻仰,岂能踩踏。
其实不难理解宋道理的愤怒。
儒圣开创了儒家修炼体系,相当于一派的开山祖师,后来者只能敬仰。
骂儒修什么都行,大不了拳脚相向,可一旦在儒家修士面前谩骂了儒圣,那儒家修士是会拼命的。
云缺无话可说。
屠苏和满申全都哭丧着脸,他们知道这里是禁地,可一打起来就头脑发热忘到脑后,现在冷静下来追悔莫及。
大祭酒呵呵笑了起来,道:
“圣人头顶,并非踩不得,若有后来者能踩在圣人头顶再进一步,我想,儒圣他老人家也会高兴才对。”
大祭酒的一番话,听得宋道理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遥望着并不多高的无名荒山,大祭酒唏嘘感慨的道:
“学问,用来齐家治国平天下,学问,是一块又一块的基石,需沿阶而上方可登顶高处,我们这些老家伙,修炼多年,一事无成,到老了,仅剩的希望便是成为一块基石,让年轻后辈踩在我们肩头,往前再多走几步。”
大祭酒说得平平静静,简简单单,可听在宋道理耳中,如同惊雷炸起。
宋道理紧紧皱着眉,沉默良久,朝着大祭酒躬身施礼,道:
“学生受教了。”
随后宋道理瞪了眼云缺几人,道:
“我收回之前开除的惩罚,不过,这三个学子着实顽劣,十天面壁,罚得太轻!”
大祭酒微笑道:
“那就罚他们这十天面壁,不许吃烤地瓜。”???..coM
大祭酒开口,宋道理不敢不听,又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挥袖离去。
云缺与屠苏满申三人齐齐施礼,谢过大祭酒。
比起开除学宫,不吃烤地瓜这种惩罚简直和挠痒痒一样。
云缺至此松了一口气。
秦蒙微笑着看向三人,道:“你们,从何处来。”
“草原来的!”屠苏急忙答道。
“我也是草原人!”满申答道。
大祭酒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看向云缺。
云缺本想回答从青狐山而来,可看到大祭酒摇头,忽然心头一动。
“学生,从凡间来。”云缺恭敬答道。
“要到何处去。”大祭酒笑着问道。
“到天上去。”云缺答道。
“去做什么。”大祭酒道。
“听说仙人都大方,去赚他们点小钱儿。”云缺道。
“呵呵呵呵!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要去飞升成仙,有人想去九天揽月,还有人要去探索天外寻那长生不灭之法,唯独你,想去天上赚钱,不错,是个有慧根的。”
大祭酒捻着胡须笑道:“年轻人,应该多用心修炼,少些顽皮为好,装错的岩石,你们自己调换过来。”
三人齐声应是,转身跑向断崖准备将岩石调换。
大祭酒面带微笑,目光随之望向圣人笔迹。
看着看着,秦蒙浑浊的目光忽然变化起来。
就像一滩泥水,在刹那间转为清澈!
大祭酒的眼底再无浑浊,泛着一股慑人的光华,长长的寿眉也随之微微锁起。
当大祭酒目光变化的同时,云缺三人的脚步就此定住。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动!
三人好像陷入泥沼里,无论如何用力迈步,脚下纹丝不动!
这股力量玄奥而强大,绝非法术,仅仅是气息而已。
云缺心头暗惊。
单单散发出的气息波动就如此恐怖,这位大祭酒的修为将可怕到何种程度!
回头看去,云缺发现大祭酒正望着圣人字迹,带着有一种疑惑的神色。
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良久,禁锢三人的气息消散。
大祭酒转身离去,临走前吩咐了一句话:
“石块先这样吧,不用动了。”
既然大祭酒说不用调换,屠苏和满申大喜过望。
刚才他们一人扛一块巨石爬山,悬崖又陡峭,实在累得不轻,腰酸背痛,再来一次非得累趴下不可。
崖底很快只剩下云缺三人。
一场开除的危机,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屠苏和满申在暗暗庆幸,而云缺则盘坐在崖底,始终望着头顶那八个圣人遗留的大字。
大祭酒刚才的神色不对。
云缺觉得大祭酒肯定从这八个字中察觉到了什么。
可圣人字迹遗留了千年之久,秦蒙身为学宫之长的大祭酒,早就看过多次才对。
怎么今天有所感悟?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呢喃着安反了的字迹,云缺渐渐明悟一些东西,心里也愈发震惊起来。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这句原话是对修行的理解与憧憬,令修行者们对艰苦修炼的未来,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期盼。
可如今反过来两个字,这句话的意义变得截然不同!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意为修行之路有尽头,但修行的终点却没有鲜花存在,并不美好,甚至存在着无人得知的巨大危机!
前一句,是鼓励之言。
后一句,分明是警告!
“彼岸……到底有花,还是没有花呢?”
云缺望着崖顶的字迹,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