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邹成业不吭声,夏木繁步步紧逼,语带嘲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邹老师既然知道精神病鉴定非常主观,那为什么却非要让自己的妻子,哦不,前妻,接受心理医生的评判?要知道,和现在相比,12年前那套问卷更不成熟。亲手把饱受精神摧残的前妻送进精神病院,邹成业,你的内心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邹成业万万没有想到,明明是自己报案在先,警察不仅没有想着保护自己,反而把自己带到审讯室里来进行逼问。
关键是,夏木繁逼问的正是自己捂得最严实,最害怕被人知道的那段往事!
额角的汗越来越细密,邹成业内心的恐惧不断堆积。
藏在心里12年的秘密,陡然被警察喊破,这样的巨大心理冲击让邹成业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他靠在墙上的身体不断往下滑,直至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理智告诉邹成业: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可是夏木繁的逼问来得太过突兀,邹成业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把清莲送进精神病院,可是她不断做出自残行为,我害怕极了。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我不得不忍痛割爱。”
“忍痛割爱!你确定你当时爱着的人是蔡清莲?”
夏木繁的声音再一次提高,在小小的审讯室里更显得声如洪钟。震得邹成业耳朵生疼:“1985年5月蔡清莲被送到精神病院,你1985年11月与她办理离婚,同年12月再婚,儿子于1986年6月出生。你有什么脸说忍痛割爱?”
邹成业的脑袋嗡的一响,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和蔡清莲没有离婚之前,他把余雅秀藏得很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背着妻女在外面找了女人,还让情人怀了孕。
邹成业在蔡家人的面前一向表现得很好。
他不是星市本地人,家境贫寒,兄弟姊妹多,在工作学习上家里人根本帮不了他一星半点。倒是蔡清莲家住星市,很有一些社会关系,她的两个哥哥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家庭条件优越。自从他和蔡清莲结婚以后,蔡家人也没把他当外人,看他喜欢做学问便充分尊重他的爱好和选择,尽可能的给予他帮助。因此结婚十几年来,他一直与蔡清莲的娘家人走得很近,逢年过节都会和蔡清莲的两个哥哥一起吃饭聊天,处的和兄弟一样。
邹成业这个顾家爱妻好男人的标签贴的很牢,蔡清莲出事之后,她的两个哥哥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就连警察也都被他温文儒雅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可是,当时间来到12年后,邹成业儿子的出生却成为他“顾家爱妻好男人”的莫大嘲讽。
邹成业牙关紧咬,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他不断在内心给自己打气: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只要自己不承认,谁也不能给他定罪。
想到这里,邹成业攒足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撤销报案,放我回家吧。
”
直到现在,邹成业才意识到主动报案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行为,他现在根本不敢和警察打交道,无法面对警察的任何一项责问。
只要眼前这个女警放过他,不再问那些让他既羞愧又恐惧的问题,他宁可面对那一封封的恐吓信,一个又一个的威胁电话。
想到这里,邹成业再一次重复:“我撤销报案,我要回家!”
夏木繁眸光闪动,认真观察着邹成业的反应。
邹成业此刻汗流浃背,难掩恐惧,但他的眼神却渐渐清明,显然此刻的他已经建立起一道心理防线,在他与警察之间划下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再想问出当年的往事,恐怕很难。
夏木繁在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可惜手上没有更多证据,不然乘胜追击,一定可以击溃邹成业的心理防线。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夏木繁抬头一看,是孙羡兵。
孙羡兵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情况,快步走到夏木繁身边,在她耳边低语:“煤灰有事找你,很着急的样子。”
夏木繁眉头微蹙。
今天上午见卢巧玲之前,夏木繁给煤灰和发财分配了任务,让它们在荟市财贸学院附近寻找邹不染的踪迹,难道它们已经找到了邹不染?
夏木繁转过头看向端坐桌后的龚卫国和冯晓玉:“差不多了,你们做收尾工作吧。”
说罢,夏木繁看都没有看邹成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拉开厚重的审讯室大门,和孙羡兵一起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审讯室,煤灰便从走廊那头飞奔而来,绕着夏木繁的裤腿打转转,仰着脖子看着他,嘴里喵呜喵呜的叫着。
孙羡兵说:“刚才煤灰就是这样,它找不到你,就围着我打转转,不停的叫着,我看它这样子好像很急,所以就……”
孙羡兵看了夏木繁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我没有干扰到审讯吧?”
夏木繁摆了摆手,并不介意孙羡兵的突然闯入:“没什么。”
邹成业那个家伙警觉的很,12年前的旧事只套出了一点点,关键信息却守口如瓶。那是他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一旦说了,伤筋动骨,犯法坐牢,身败名裂,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承认?
孙羡兵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夏木繁说:“煤灰着急找我肯定有事儿。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只管来找我。”
煤灰伸出前爪,扯了扯夏木繁的裤腿。
【我完成任务了。】
【我找到邹不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