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雪是唯一没有穿警服的,听到女孩的问题,脸一下子涨红了。夏木繁摇了摇头:“她是我们刚刚救下的一名被拐卖女孩,因为家里穷,只得到星市打工,可是没想到被坏人拐走,正好被我没遇上,所以就救下来了。”
女孩“哦”了一声,眼里带着一丝嘲讽,“不会是被那个新希望家政公司拐走的吧?”
“灵鹃!”
樊父、樊母同时出言斥责,眼神里满是警告。
樊灵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警察同志就在这里,你们怕什么?当时是我报的警,那这回既然你们说要销案,那就由我带着警察同志去看看我姐吧。”
樊灵鹃目光扫向父母,眼神很犀利,不知道为什么樊灵薇的父母竟有些怕她,扯了扯嘴角:“去就去呗,我们也没说不让警察去看你姐嘛。”
樊灵薇的母亲生了四个女儿L之后才生下一对双胞胎儿L子,现在儿L子才刚刚上小学,还撑不起这个家。樊父、樊母老实本分,只知道埋头干活,老大樊灵薇到了十六岁便承担了家中大部分家务劳动,樊灵薇打工、失踪之后这个当家人便换成了樊灵鹃。樊灵鹃性格刚毅、做事麻利,樊父、樊母都有点怕这个二女儿L。
当初樊灵薇失踪,也是樊灵鹃跑到星市找姐姐,并且坚持报警。樊灵薇回来之后,樊灵鹃闹着要报警,倒是樊父一心想要息事宁人,到城里去撤销案件。
樊灵鹃领着夏木繁、邱雪走进东厢房,在里屋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樊灵薇。
樊灵薇身形瘦弱面容面色苍白、脸颊深陷、头发枯黄,一身的病态,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邱雪有点害怕,下意识的往夏木繁身后躲了躲。
看到这样的樊灵薇,夏木繁心口一缩。这真是樊灵薇?和照片上那个健美青春的姑娘完全是两个人。
樊灵鹃眼中闪过一丝泪意,走到姐姐身旁温柔的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姐,警察来看你了。”
樊灵薇缓缓睁开眼,看着身穿制服的夏木繁,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嘶哑着声音说:“警察同志,你们找我
() 有什么事吗?”
夏木繁站在床边,看向樊灵薇:“到底发生了什么?”
樊灵薇摇了摇头,双唇紧闭,什么也不愿意说。
樊灵鹃在一旁跺了跺脚:“姐,现在警察都上门了。你干嘛还替她们瞒着?那个坑人的黑心公司,就应该去告它,让它关门大吉!”
樊灵薇依然没有开口,她的目光落在了夏木繁身后的邱雪身上。
夏木繁看得出她眼神中的挣扎,侧了侧身,将邱雪往前推了推:“她也在新希望家政公司找工作,公司给她找了个40多岁的港商,可是她有点害怕,所以想来问问你,可不可以去。”
听到夏木繁的话,樊灵薇一下子就急了,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不要!不要去!妹子千万别去。”
刚刚说完这句话,樊灵薇就有些力气接不上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樊灵鹃忙上前将姐姐扶起来,帮她穿上棉袄,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再将被子拉到她的胸前。一边忙碌,樊灵鹃一边温柔地说:“姐,你别急,慢慢说。”
樊灵薇喘匀一口气之后,冲着邱雪伸出手来。
她伸出来那只手看着瘦骨嶙峋,手背满是青筋,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瘦成了这样。明明照片上的她健康丰润,脸庞满满都是胶原蛋白,怎么才三年就快速衰老,成了一个病弱的妇人?
在樊灵薇执着的眼神里,邱雪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那只手:“灵薇姐,你到底怎么了?是她们虐待你了吗?”
樊灵薇苦笑:“我以为公司会信守承诺,没想到吃了那么多苦,最后结账的时候她们扣掉了我的医疗费、伙食费、住宿费,最后到手的只有两万多。”
邱雪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会这样?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这些费用都由公司承担……”
说到一半,邱雪突然回过神来,她和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合同有厚厚的十几页纸,具体的细节根本就没有时间看,全都是听她们说,然后在指定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陷阱?
樊灵鹃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钱钱钱!姐你到现在还在说钱,那是钱的事儿L吗?”
樊灵鹃转过头来看着夏木繁,眼神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本来我就想去报警,偏偏我爸妈拦着,非说丢脸。我姐人老实,说和公司签了保密协议,什么都不能说出去,一旦说出来,她得赔公司一大笔钱。”
“那个公司就是一个黑心的骗子公司。她们找到需要生孩子的有钱人之后,就把我姐带到深市,关在一个小区里,那里有专门的人守着,我姐哪里也不能去,每个月只有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才能自由点。我姐怀上孩子之后,养到三四个月就被拖到一个乡镇医院里边做B超,发现是女儿L,就逼我姐堕胎。”
“我姐可怜啊,连着怀了三次都是女孩!最后一次那个黑心的医生看错了,一开始说是男孩,结果到了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又说是女孩,月份大了只
能引产,活生生的从我姐肚子里挖出一块肉来,你们想我姐多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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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我姐连月子都没有坐,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半个月,买到火车票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一到家就晕倒在地上流了一大滩的血。”
“我姐是赚了一点钱,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全都给了医院。医生说我姐堕胎次数太多,子宫壁已经薄的不能再薄,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而且她的身体亏空太大,就算是这一回养回来了,以后也不能再干重体力活。”
医生的原话是“寿数会受到影响”,可是樊灵鹃不忍心说出来刺姐姐的心,只能以“不能再干重体力活”搪塞了过去。
越想越气,樊灵鹃狠狠的咬牙:“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告那家黑心的新希望家政公司,你们一定要把那个什么黄总给抓起来。亏得她还有脸跟我姐说什么女性的劳动应该体现经济价值,我呸!她这是拿别人的付出来赚自己的黑心钱,如果不把她这样的恶人抓起来,她还会害更多的女孩子。”
说完樊灵鹃横了邱雪一眼:“既然警察同志救了你,你可千万别别犯浑。那种人连违法的事情都敢做,你还相信她能信守承诺?”
邱雪的声音弱弱的:“可是,公司说出发之前会给我两万块钱,有了这两万块钱,家里的欠债就能还清,房子也能修好……”
樊灵鹃冷笑一声:“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对她们那么好。你看我姐,我姐失踪之前也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可是这笔钱我爸妈全存了起来,说等我两个弟弟长大了娶媳妇,一分钱都没用到我们姐妹身上。现在我姐回来了,我爸妈连医院都不肯送,舍不得花钱。”
有些话,樊灵鹃不敢当着樊灵薇的面说。现在樊灵薇不能生孩子了,嫁人显然不可能,就算她手里有两万块钱又怎么样?能花一辈子吗?现在大姐还有她护着,等到将来她嫁了人,谁来管病弱的姐姐?
走出樊家,邱雪整个人像游魂一样,眼神呆呆的,跟在夏木繁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樊灵薇的经历给她的冲击太大,邱雪内心惶恐不安。
越想越难过,邱雪看着夏木繁问:“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对灵薇姐?你不是说我们是摇钱树吗?”
夏木繁的话很冷静,但是也很残忍:“你把自己当成一件货物,别人怎么可能把你当人。”
听到这话,邱雪一颗心仿佛被刀扎了进来,痛得喘不上气。
即使心痛欲裂,邱雪还是继续问:“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为什么灵薇姐为家里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可是她父母却一点也不领情,还嫌她晦气?”
夏木繁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邱雪的长发:“不是所有付出都会被看到。所以,爱人先爱己吧。”
邱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往下落,感觉心空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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