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红尘(2 / 2)

“啊?”罗伯特先生面露茫然,一旁的旅伴已经开始夸露娜的生意头脑胜过企鹅爸爸了。

而秦追跟着运镖的车队走,风餐露宿便成了常态,侯盛元疼徒弟,每日拉孩子起来练功时,倒会尽量找到干净的清水给孩子洗漱,但秦追跟在车队里,大家伙却都方便了,甭管是谁头疼脑热了,只管来找小秦大夫便可。

最初当然是没

人信一个七岁娃娃的医术的,但架不住运镖这一行,时不时还遇见一些古典金融人才——秦追是说遇到劫匪。

每遇上一回劫匪,镖师们总要挂些彩,秦追恰好精通包扎外伤,甚至还用羊肠线缝好了一个差点流血身亡的镖师,自那以后,大家就都晓得他是个医术绝赞的人了。

秦追被马车、驴车等颠得屁股痛,还得帮一群汉子针灸刮痧拔火罐,他居然也来者不拒,只要病人有病,他就治。

侯盛元见他辛苦,不由得说:“要么你还是找他们意思意思要点钱吧?不然那群杀才只觉得找你拔罐,不拔白不拔,没病的也要来贪便宜。”

秦追叹气:“我身上还有家传的虎撑子呢,该接病人还是得接啊,再说了,那些叔叔们见我带了小狗儿,这些日子也没说什么,露宿时把最好的位置让给我们,摘了野果分我一个最甜的,他们也是有心。”

吃镖师这碗刀口饭的汉子得习武,因而有了钱就要拿去填嘴补充营养,维持武力,这就是一大笔开销,若是家里还有老人妻子孩子要养,说他们囊中羞涩也不为过,外出时也宁可苦着自个多省点钱。

反倒是那些家里没人的,倒舍得去花钱找窑姐儿,但秦追也不治这类人,只给那些的确是苦的汉子看病,以医生的目光去看,这一类人身上都有暗伤旧病,秦追就当拿他们攒经验条了。

“至于诊费嘛,等我长高一点再说吧。”秦追揉揉自己的脸蛋子,“年岁小也不全是好事啊,走出去都没病人肯信我,只有免费才能吸引一些人过来找我看病了。”

柳如珑低头一笑,搂着他刮脸蛋:“年轻还是好处多,你你看看你这皮肤,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这阵子风吹日晒也没糙了你的皮。”

秦追:“哦,这个是天生的,我妈也晒不黑。”秦简女士是闵福省人士,靠海长大,一到夏天就往海里蹦,照样肤白如雪,这份基因彩票让秦追捡着了。

柳如珑卡了一下,随即露出羡慕的神情:“这么好?”

金子来:“柳师弟到了夏天就算日日打伞,还是容易变煤炭,嗷!你打我干嘛?”

柳如珑臭着脸收回手:“你管我?反正上台前妆一上,想要多白就多白。”

说来有意思,这日下午来找秦追看肩伤的一个镖局武师姓梁,他开玩笑地问:“怎么小秦大夫你都不给我们开方?可是本事不到家,家里大人不许?”

秦追回道:“我家大人许我开方的,可这儿没药啊。”在郎善彦去世前,秦追的医术就已经到了可以外出游历做郎中的阶段,已经具备曲家医术传人独立开方的资格。

一个姓黄的商人便道:“这有什么?到了城镇时去买药就好,诶,小秦大夫,你开方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秦追谦虚道:“也就一般般,能看出您身上有肾结石,您要是肯吃我给的药,花个七到十天,是可以将那些小结石排出来的。”

黄姓商人大惊。

侯盛元睁大眼睛:“哦呦,那黄老爷是不是腰痛啊?我以前

肾结石也是腰痛,就这小子给我治好的。()”

黄姓商人连连点头,秦追拿钢笔在一个本子上唰唰写了药方,撕下递过来,之后路过一城镇时,黄姓商人去拿了药,每日里车队一停,他便在那熬药喝下,不过五日便排出结石。

车队众人这下对秦追是彻底心服口服,对红尘四侠越发照顾,连吃饭时都随便他们“再来一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了。

侯盛元也再次提高了对这个徒弟医术的评价,秦追神情不变,心中打了个响指,优秀的黑医,总是知道要如何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待上了京杭大运河,大家一路乘船而下,就走得更快了,而秦追也看到了在21世纪已经被时代淘汰的一个行当。

纤夫。

纤夫们通常是在河边搭个棚子,条件好点的会穿条裤子,只要有船过去,他们就会被叫出来拉纤。

那嗨哟、嗨哟的号子喊得不算响,在秦追听来,总少了些中气,精瘦黝黑的身躯在乍暖还寒之时累出了一身的汗,让他们的肌肉看起来糊了一层晶亮。

秦追坐在货船上,看他们低着头,面朝大地背朝天,脚死死蹬地,用人力将船往前拉,心口升起一股酸涩的难过。

金子来看了,却突然面露担忧:“现下有了那什么蒸汽船,这些纤夫的活也在变少,到那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呐?”

柳如珑道:“不知道,许是去租一辆黄包车做车夫,或是去找个码头做力工,反正不能进厂,那里头的人从白天干到晚上,每个月都有累死的。”

纤夫拉纤的事发生在中午十二点,不知何时,格里沙和罗恩、知惠的弦都连上了秦追的弦。

生活在高加索山脉、苏黎世湖畔、长白山东侧的孩子借着秦追的眼睛看到了那岸边苦苦劳作的人们。

秦追喃喃自语:“在这个时代,纤夫们会加快河道上的货流运输,工人们在工厂中建造工业,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可他们不被允许享受这个世界。”

那些曾在义务教育中掠过的字眼,此时化作了一声叹息,而与他心灵相通的那三个孩子还不懂很多事,只是默默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待下了船到了陆地,还来不及看能与天堂媲美的苏杭,车队继续赶路。

终于,他们抵达了申城,这租界密布的江河入海之城,中西文化交汇之地。

秦追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到申城,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他一手抱着毛毛,一手掀开车帘,没有看到高耸的东方之珠,只觉得所有建筑依然是灰蒙蒙的。

侯盛元往外瞧了一眼,惊叹道:“好繁华的一座大城。”

秦追好奇地问:“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

侯盛元笑道:“去找我的同门师兄,卫盛炎,他是你大师伯,练的是龙蛇拳,如今在申城一家武馆做总教头。”

既是说要来这,侯盛元自然能给他们四个找到落脚之处。

押镖的车队要去租界附近一处商行交货,红尘四侠与他们分开,去了离英租界很近的一处地方

() 。

侯盛元自得了结石病后,就一直缩在山咕屯等死,如今他恢复了健康,即将重入武林,整个人都兴致勃勃:“我和你们说,我师傅这辈子就两个徒弟,我大师兄还有我,大师兄与我不同,他不喜剑术,只练拳术,且擅长经营,就与一名家里做药材生意的武林同道到南方闯荡。”

秦追好奇:“药材生意?他那个同道也是大夫?”

侯盛元解释:“医武不分家么,有些武师家里也开治跌打损伤的医馆,而且武人们聚集起来,押运药材也不怕被打劫了。”

清廷衰落,沿海地区屡遭洋人骚扰压迫,因而各地都流行练武,尤其是南方商贸繁华之地,武馆也多得很呐!像两广、闵福一代,甚至是各地宗族聚集起族中壮丁,请武师过去传授武艺,这样男人们外出闯荡时,抱起团来便是一支武力了。

柳如珑骄傲道:“不过很多武师都是沧州过去的,我们冀北一地武术大师颇多,曾有人评十大高手,冀北人占了大半。”

他怀里的砣砣也叫了一声,哈着气,柳如珑就摸它下巴,“你也觉得沧州厉害,是不是啊,小东西?”

秦追和他们走了一阵,就发现周围的人群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侯盛元看着:“诶,这些人怎么看着像是朝盛和武馆去的?”

“问问就知道了。”金子来拉住一个过路的青年,“打扰您了,这位爷,这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啊?”

被拦住的青年戴着圆框眼镜,虽然还留着辫子,但满面的书生气,看起来是个学生,张口就是地道的申城话。

金子来没听懂,秦追听懂了:“他说有洋人和武师打起来了。”

侯盛元稀罕道:“哟,你听懂了?”

秦追:“嗯。”

他读高三的班里有个同学,妈妈是申城人,该同学一着急就飚申城话,所以秦追听懂日常对话是没问题的。

一说到打洋人,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就都来劲了,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要么是义和团的时候跟着去打过洋人,要么是同门打过洋人。

只要是打洋人,他们都喜欢啊!

于是金子来把秦追和毛毛一把提起,朝着热闹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