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治说这句话的时候, 水江奕很清楚的看见了太宰治眼底下奔涌着的暗流,激烈的似乎要从太宰治的眼眸中流动出来,却又被他自如的按压了下来, 只是轻轻的对着中原中也,不轻不重的说了这一句话。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如果太宰治真的是这样想的话, 他大可以直接把中原中也拘束在港口黑手党内, 不让他出去。
可是太宰治并没有这么做, 他选择了亲手放飞中原中也, 让中原中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也没有对中原中也说过哪怕这样一句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的话。
橘发青年的眼眸颤抖了下,他轻声的说:“你是什么意思,太宰。”
这句话往小了说, 可以说是一个玩笑, 往大了说……
这会变成一个显而易见的灾难,很显然,水江奕并不想要把太宰治好不容易泄露出来的心声放弃掉,他想要,借由这个机会, 让太宰治把从前都没有对中原中也说过的话, 一次性全部都说出来。
于是不等太宰治的回答,橘发青年朝着太宰治一步步逼近道:“我很清楚, 你刚刚的眼神, 没有作假,你就是这么想的。”
太宰治被他逼到脊背贴上了椅身, 冰凉的触感接触着他的风衣, 他因为这个姿势, 而被迫仰起头去看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的眼眸清亮的好像是一颗无暇的宝石那样纯粹:“我的答案,对于中也来说,就这么需求吗?”
水江奕不假思索的点了下头:“当然。”
身经百战的水江奕已经可以绝对冷静的面对太宰治的问题,他的所有选项,其实无论是怎么回答,真正意义上的答案就只有两个罢了,a需求太宰治,b不需要太宰治。
太宰治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却是垂下了头,他低声的说:“你总是逼我。”
诶?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一直关注着太宰治的水江奕自然没有错过这句话,他有点儿惊讶的挑起眉,什么叫做他一直在逼迫太宰治?
在if线里 ,不是从来都是太宰治掌握他们两个之间的所有主动权吗?
中原中也被迫的追随太宰治走上港口黑手党的黑暗道路,中原中也被迫和太宰治疏远,直到太宰治的死亡,他也不知道太宰治疏远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水江奕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难道还有什么细节的地方被他错过了吗?
然后他就被太宰治捏住了手腕,太宰治的手冰的水江奕直接的打了个哆嗦,他上次被太宰治捏的时候,他隐约的记得太宰治的手,并没有现在这么凉。
但是很快的,水江奕就没有心情开始去关注太宰治的手到底是不是冰冷的了 ,因为那双手摁着他的腕骨,拽得他生疼。
水江奕弯下腰来,想要看清太宰治的神情。
然后他就被太宰治整个人拽了下来,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就颠倒了过来。
刚刚还逼迫着太宰治的水江奕被太宰治抵在椅子上,漆黑的环境笼罩了一切,可是他却可以清楚的听见太宰治的心跳声。
属于人类的温热体温透过了大衣透到了水江奕的身体上,他听着太宰治虽然缓慢,但是确确实实的在水江奕的耳旁跳动的心脏声,突然间就直接没有了被太宰治猛然拽下来的慌张感。
两个人的呼吸无界限的逼近。
水江奕看着太宰治,水江奕的橘发凌乱的洒落在肩头,头顶上的礼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笨笨的声响,水江奕说:“我逼你……?”
他的声音带着点迷茫。
太宰治看着眼前人的面颊,他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了许多的往事。
他怨怪似的话:“是啊,如果中也不逼我的话,我就不需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吧。”
太宰治抬手摸了下水江奕散落的发尾,蜷缩微卷的橘色半长发纠缠着太宰治苍白的手指,就好像是一片寂静的颜色,突然间碰见了春天那样的显眼,又好像被艳丽烫伤以后,仍然一意孤行的要触碰着火苗的飞蛾,他低声的说道:“如果不是中也一次次的逼我要活下来的话,我就不需要这么累了吧?”
太宰治说得凌乱又散漫,但是很神奇的,水江奕却听懂了他的话。
……如果太宰治硬要这么算的话,那只能说是,确实。
无论中原中也是无意还是故意,他总是在太宰治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小的烙印。
无论成为了首领的太宰治可以选择否,成为了首领之前的太宰治都是可以选择的。
而那时候让他选择留在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就是中原中也。
他年少的时候,偶然,又或许说是,因为命运般的奇迹,而相逢的搭档。
在森先生已经麻木了太宰治无休止的死亡的时候。
是中原中也一次又一次的,把使用一次又一次不同的手法奔向死亡的太宰治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出来。
是看到太宰治挂在中原中也的公寓面前的时候,中原中也手忙脚乱的切断了吊着太宰治的绳子。
是看到太宰治从港口黑手的高楼一跃而下的时候,中原中也想也不想的紧跟着太宰治跳下高楼,抓住太宰治的手。
是中原中也打开了浴室门的时候,看见了躺在他的浴缸中,手腕处一道伤痕浅浅的流淌着,让整缸的水都变成了艳丽的红色的时候,匆忙的抱起了太宰治朝着手术室赶去。
向来最在乎形象的中原中也,顶着一头乱毛,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他却丝毫不觉,只是毫不犹豫的朝着医务室赶去的身影。
又或许是,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大家都开始送礼物。
然后在平安夜的时候,中原中也随手送了太宰治一件夏天的浴袍,太宰治碎碎念的趴在中原中也办公室的沙发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的说:“都是冬天了,中也送我这种东西,为什么啊?”
话虽然是如此的嫌弃,但是太宰治却没有把那件浴袍还给中原中也,而是捧着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观察了下他的材质。
是深蓝色的格子样式的,布料摸着很柔软,却又带着一点粗粝的质感。
是什么样的布料做成的呢?
太宰治的思绪浮想联翩的时候,还在办公桌前打报告的中原中也活动了下自己有点僵硬的手指,他说:“明年的夏天,一起去旅游吧?”
“我买好了票,是轮游,又跟森先生预支了假期,应该可以待上一个月。”
中原中也思路清晰的分析道,太宰治惊讶道:“中也竟然规划了这么多吗?果然是早有预谋吧,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要跟中也一起去,但是看在狗狗这样诚恳的祈祷下,主人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希望落空呢。”
中原中也突然间就有点手痒,他说:“太宰,最近你是不是有很久都没有进医务室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办公室的灯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然后快速的变得平静。
密封的玻璃门窗,封锁了这个冬天所有的秘密,只有窗外,倏然下起了缥缈的雪。
寄予着来年好运。
来年……太宰治没有等到来年。
来年森先生失踪,他登上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
那艘游轮中原中也独自前往,最后却没有上船。
最后他听闻在海面上,游轮遇见了冰山,沉底了。
就好像是太宰治沉底的过去,覆盖着一片纯白的雪,其下掩盖着,无限的污垢。
“是我做错了?”
沉默了许久以后,橘发青年撩起眼眸看向太宰治,他低声说:“所以,我就应该放任你去死亡吗?”
这段话,橘发青年说的又轻又缓,他并没有抱怨,或是什么,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太宰治,平静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太宰治所熟悉的那个人一样。
他说:“如果你真的要我放任你去死,你又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橘发青年抬手摸了下太宰治的眼角。
太宰治的五官生得很漂亮,但是最吸引人的却是他的眼睛,或是含笑的,又或是神秘的。
“你下一秒,就好像是要对着我哭出来啊,太宰。”
中原中也如是感慨道。
“啊,好累啊。”
听完了中原中也这一番话,太宰治终于绷不住似的,倒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
冷的风衣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橘发青年的脸上,太宰治的身躯却是温热的。
太宰治就好像是抱着玩偶一样抱着中原中也,他抱怨的说:“既然中也知道了,那就默默的知道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戳穿我呢?”
橘发青年抬手摸了摸太宰治的头发,他说:“现在已经不能改变了。”
他的声音很恍惚:“无论是你的不喜欢言语,还是我的锋利。”
太宰治把头靠在中原中也的肩膀处,他亲昵的伸手撩拨了下中原中也的半长发:“所以说呢?”
“改变未来吧,太宰。”橘发青年垂下眼眸与太宰治对视。
“放弃你原本的那个想法,那个方法是得不到最后的双赢的。”
刚刚靠着太宰治示弱而缓和的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
太宰治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呢?要是其实是中也你猜错了呢?”
橘发青年轻轻松松的就从太宰治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他的速度快得就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看向了太宰治书桌旁边的棋盘。
那上面的拜访,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国际象棋。
但是仔细一看,上面的东西,却又都摆放的混淆的,白方的棋子放在了黑方,黑方的棋子放在了白方。
两方看似针锋相对,实则……相互交融。
水江奕在太宰治的记忆当中,听到了太宰治在决定定做这个棋局的时候,说出的话,他说。
“因为我要和一个人做一个赌注。”
太宰治这样的狂徒,在对赌的那一瞬间,还没有把别人放上赌桌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赌桌上。
所以当水江奕弯腰将最深入白方的黑方棋子捡起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在上面看见了太宰治的名字。
“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太宰治的眼神乱了一瞬间,他说:“这只是一个棋盘罢了。”
“是吗?”水江奕似笑非笑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