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邕一边杀敌,一边分心用余光去看天空牌面,看清那张牌图案,他忍不住嘴角狠狠狠抽搐。怎么说呢,其他国家的武将只用跟武将竞争就行,而在康国还要跟文士竞争上岗,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方抢了军功——
论心黑,还得是文心文士!
康季寿这厮用言灵将方圆几里化成沮泽!
西南盟军本身就被加强过的开闸泄洪冲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用防洪手段勉强稳住阵脚不被冲乱,试图化出战船木筏上岸,又被冲出来的康国士兵百般阻挠破坏,不得不待在水里,顶着河流冲击结阵御敌。在诸多不利条件下,盟军这边还是陆续化出几十艘小战船。只要上了船,不管是进攻还是顺水撤退,都能占据有利条件,康时就使坏了。
水面之下是沮泽。
动作稍微大一些都要下沉。
这片战场要说最幸福最辛苦的地区,莫过于下游地段了。这块地方水下都是特殊言灵渔网,就算是末流公士被困住也不能一下子挣脱。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阵阵兴奋欢呼。
蹲守在这边的精锐杀红了眼。
“大鱼,又有大鱼!”
其他地方,军功兑现有困难,但在康国,军功就等于前途等于资源,不管是自己修炼还是拿去改善家庭,都是不错的选择。每次康国募兵,用不了几天都能招满额员,甚至隔三差五还有人在折冲府附近打听下次扩员时间。众人也没想到这份肥差能落头上。
盟军士兵被河水冲了个头昏眼花,肚子喝饱了水,好不容易止住下冲之势,还未来得及庆幸逃出生天,迎接他们的是乱刀加身。也不是所有人都杀,但清醒的一定不留!
仅一个时辰,这条河就被染红。
西南盟军也意识到棘手,几次反击不成,不得不选择断尾求生。钱邕这边才不管穷寇莫追,驾驭木筏,不时用掌风拍击水面给木筏提速,跟西南盟军在河面上追击互砍。
一直杀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开闸放水量有限,水面此刻已经退回正常,而简陋的木筏显然赶不上人家小型战船的动力,钱邕不得不放走了剩余残部。他大手一挥,下令道:“掉头,剩下的吞了!”
昨晚局势这么混乱,西南这一路盟军早被水流冲散,钱邕追击的是规模最大一批。既然追不上,那只能退而求其次,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这一仗打到了第二天晌午才歇。
回到主战场,钱邕也傻眼。
水位正常的河面上飘满了浮尸。
少部分是自己人,绝大部分都是西南装扮。己方士兵正下水捞人,优先捞自己人,还有呼吸的立即止血转移去救治,已经凉透的摆在木筏上,回头查明身份再统一安葬;其次才是捞敌人,敌人识趣就当俘虏,不识趣还伤人,士兵也不介意补一刀多点军功。
浮尸多还不是震惊他的主因。
他震惊的是河道被堵了。
如此多尸体,密密麻麻铺满了河面,饶是钱邕这种狠角色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脑中第一个念头是昨夜居然杀了这么多人,第二个念头则是这事儿怎么跟沈幼梨交代……
俘虏的价值远远大于一具尸体。
军中规矩,能不杀掉就尽量不杀。
俘虏能卖给西南盟军交换己方兵卒,不卖也能留下来当奴隶压榨,用个十几二十年再迁徙到偏僻地方开荒,让他们在那边繁衍生息。思及此,钱邕脑仁儿就开始疼了……
脾气上来,一巴掌拍想上前献媚的士兵脑瓜上:“杀杀杀,谁让你们大开杀戒?”
士兵缩了缩脖子。
“我不杀人,人就杀我啊……”
钱邕抓抓闷湿的头发,双手负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主上肯定问责。”
死了这么多能创造价值的俘虏,经济损失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影响日后史书名声。江河断流,赤水不绝,这可不是什么好听名声。不管是主上还是他,免不了被骂残暴。
钱邕越想越委屈了。
他昨晚也是收着力道的。
死这么多人,少这么多俘虏,不能全赖在他头上啊。千愁万绪之时,钱邕余光眼尖看到立在河畔沉思的栾信,大步流星上前找对方背锅。只是他噼里啪啦说了大半天,栾公义仍沉静在自己的小世界,不屑给他反应。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栾信慢吞吞道:“如实上奏即可,主上不会怪罪。”
钱邕噼里啪啦倒豆子。
“你不懂主上。”路过一条狗都要给沈棠拉几圈石磨,更别说上万规模的俘虏。
这笔损失肯定要记自己头上的。
栾信继续慢吞吞。
“那就记康季寿头上。”
这跟钱邕的想法一拍即合。
不过——
“康季寿的腰杆背不起这么大的锅。”
依他看,再加一个“宁燕”。
栾信用更缓慢的速度、更长的时间甩给钱邕一枚白眼,问道:“将军看某如何?”
像不像是能背锅的?
钱邕笑容讪讪。
谁背锅都不适合。
最后,沈棠收到的消息就被模糊了重点,刻意引导秦礼误解,以为歼敌七成是因为内奸险些酿成大祸。钱邕一怒冲冠,下手格外狠。尽管此番杀戮过重,但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