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看着顾扶洲喝完药, 又替他探了探脉:“将军体内的天蛛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顾扶洲早有预料,不甚在意地说:“在雍凉时一直有你父亲在我身旁, 当然不会有事。”
林清羽心中微动。有个问题, 他一直想问顾扶洲,只是……林清羽朝门口看了眼, 道:“时辰不早了, 下官先行回府。”末了,还不忘提醒:“将军记得举铁。”
被天机营两双眼睛盯着, 顾扶洲再如何不舍也只能放人走。“好吧, ”他生无可恋道, “我再躺半个时辰就去举。”
林清羽站起身,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是又来了一个天机营的人。顾扶洲见状, 从床上坐起了起来, 语气隐隐带着兴奋:“这还没到他们换值的时辰呢。”
不是来换值的,那就是……
只见新来的人和那两人说了些什么,三人一同入内,朝顾扶洲跪地行礼。其中一人道:“太子殿下已加强京中巡逻的禁卫军兵力, 将军府的安全日后由禁卫军负责, 我等便回天机营复命了。”
林清羽长舒一口气, 颇有豁然开朗之感。顾扶洲缓缓笑开:“这段时日辛苦了,慢走不送。”
天机营侍卫一走, 林清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身后的人长臂一捞, 抱了满怀, 被迫在床边坐下。
顾扶洲刚回府上时, 床还是硬邦邦的硬板床。他受不了这种委屈,立刻让袁寅给自己换了一张大床,铺着软绵绵的被褥,最上头还盖着凉丝,夏天睡在上面,又软又凉。
然而林清羽只感觉到了软。顾扶洲身上和火炉似的,他被顾扶洲抱在怀里,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清羽,我回来了。”顾扶洲嗓音沉沉,“对不起啊,我有点没用,回来晚了。”
林清羽闭上眼睛,轻轻拍了拍顾扶洲的后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
“努力没有用,还是不能准时回来。”顾扶洲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爆起了粗口,“妈的萧琤不愧是主角,真特么不好糊弄——算了,不说他了。抱抱先。”
环着林清羽的手臂又加大了力度,林清羽被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正要开口让顾扶洲放手,就听他感叹:“心跳得好快啊……”
林清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我是说我。”顾扶洲心满意足道,“但这一回,心跳得再快我都不会晕过去了。”
回忆涌上心头,林清羽也笑出了声:“你再不放开,我就要晕过去了。”
顾扶洲这才放开了他。顾扶洲盘腿坐在床上,林清羽坐在床侧,两人在时明时暗的烛光下静望了对方一会儿,顾扶洲率先垂下了眼睫。以他现在的肤色,就算脸红了林清羽也看不出来。
林清羽细细地端详着顾扶洲现在的脸。轮廓硬朗,五官深邃,和当初的俊美贵公子截然是两种风格,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光彩夺目,璀璨如星。
林清羽看看到他眉尾有一道浅痕,离眼睛只有丝毫之差。这痕迹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两三个月前形成的。
林清羽抬起手,指尖轻抚过那道伤疤,问道:“怎么会穿成顾大将军?”
顾扶洲叹气:“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他第一次死后醒来,看到的是穿着嫁衣的古典美人。第二次醒来,看到一帐篷的魁梧大汉。落差太大,再加上身上有毒,他差点没死回去。直到他朦朦胧胧看见岳父大人走进来,才知道自己还在大瑜,还在那个有林清羽的世界。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多苟了两天。也就是在这两天,岳父大人找到了解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出征在外的武将无诏不得回京,连家书都不能写。我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回不去,就先认了你父亲当义父,并在述职的奏本中提及此事。我想着,萧琤知道你是我义弟后,应该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
林清羽想起这小半年来的种种,道:“顾大将军义弟的身份,确实给我省了不少麻烦。”但也仅限于萧琤清醒的时候。上一回静淳的生辰,萧琤酒醉之后想要对他用强,要不是沈淮识,他恐怕也见不到现在的顾扶洲。
“后来,我一直在奏请回京,可皇帝和萧琤那两个傻逼死活不准奏。”说起这个,顾扶洲就很气。那个时候,他心焦如焚,活了十八年头一次遭遇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头发都掉了不少。“眼看我马上就死了一百天了,我只能先想办法,让你知道我还活着。”
林清羽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西夏密函,都是你瞎编的。”
“没错。可是我回到京城,注意到一般人根本没听说过‘奇变偶不变’,就知道萧琤又没照我说的做。我在天机营的眼皮底子下问了你这个暗号,你又很平静地说你未曾听说。我便猜你一早就知道了。”
林清羽点点头:“我在你走的一百天,从勤政殿的一个小太监那听到了这句暗号。”
“一百天才听到?”顾扶洲有些心疼,“那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林清羽顿了顿:“还好。”
顾扶洲看着他:“你哭了吗?”
林清羽摇摇头。
顾扶洲松了口气,笑道:“好狠的心啊林太医,一滴眼泪都不肯为我流。”
林清羽轻声道:“你不是回来了么。”
“是我,我又回来了。”顾扶洲无限感叹,“从今往后,我要在你身边,悠闲地活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