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货仓中,那些和她一样偷渡而来的人脸上满是麻木的表情。
阴暗,潮湿,只有一道小小的缝隙会在天气晴朗时从甲板上投下来些许光亮。
带他们上船的人说,他们是肮脏的老鼠,不能出现在甲板之上,否则,就会把他们丢下去喂鱼。
极度恶劣的环境让偷渡客们陆陆续续地死了很多,到达码头从货仓出来,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活着。
九死一生终于到了姨母家,迎接她的却不是阿妈口中的第二个家,而是无尽的磋磨和辱骂。
阿妈温柔虚弱的笑像是一道云烟,风一吹就散了,剩下的是姨母那张势利刻薄的脸。
她想要回家。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大抵都会想起最爱自己的人。
黑发的少女躺在床上,纤长的睫毛在颤动着,她轻轻地,充满依恋地唤了一声:“阿妈……”
正向她靠近的刀疤男人收起了手中的枪。
并不是出于什么良心发现。
眼前的小妞实在是过于弱小,他应该一只手就能将她了结,又何必要浪费需要花钱的子弹。
在他心中,一条鲜活性命甚至配不上一颗子弹的价钱。
他决定把她掐死,捂死也不错。
刀疤男愉快地下了决定。
面对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存在,难免会产生掉以轻心的情况。
刀疤男阔步走去的时候,一脚踢到了立在门口的扫帚。
发出哐当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中称得上是巨响。
床上躺着的黑发少女从睡梦中惊醒,一个高壮的成年白人男性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他的眼睛邪恶而又贪婪,下方还有这一道狰狞的刀疤。
方幼青抓着床单的手指节泛白,她明明在睡觉前再三确认了一番门锁是否上好,那这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
情急之下她从床上翻滚下去,落到另一头的地板上,窗户在这边。
刀疤男神色不变,走到床边开始翻找想要的东西,至于试图逃跑的那个小妞,能跑到哪去?他这会根本懒的管她。
趁着对方在翻找东西无暇顾及这边的时候,方幼青缓慢地想着窗户那边移动着。
这个房间位于二楼,不高,也绝对算不上低,像她这种身体素质跌下去估计不会有好下场。
一步、两步……
摸到窗台边的方幼青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将窗台打开,然后看也不看地跳了下去。
她落到一个陌生的道路上,应该是夜深了,没有一个人从这里路过。
腿上磨破一大块血皮,脚踝也扭伤了,可她不敢停歇,拖着疼痛难忍的那只脚一瘸一拐地向能听见人声的地方跑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刀疤男并没有追来的意思,方幼青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到了繁华的正街上。
她这会穿着单薄的衣服,光着脚的样子让她成为了这条街上行人眼中的异类。
前方有一个警厅,她缓了缓,继续那里赶去。
或许她可以寻求一点帮助。
警厅之中,一个腿翘在椅子上的白人警官投一点一点地正在打着瞌睡。
忽然,传来敲门的声响将他从半梦半醒中惊醒。
揉了揉眼睛,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亚裔女孩,冻得脸色发白,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警员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等到进来后他才发现对方光着一双看起来小的可怜的脚,腿上还有一块很大的擦伤。
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光着脚在此刻跑出来的亚裔少女。
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皇后大道的的背面有着一些小旅馆,那里提供者一些特殊的服务,听说有的客人就好这一口。
那这个女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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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拿走了,我的钱。”
好吧,果然和他想得一样,大概又是什么钱色纠纷,比如说嫖了没给钱之类的。
他有点不太像想管这些事,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
麻烦,而且也没有什么回报。
打了个哈欠,值日警员敷衍道:“去吧去吧,这种事情很常见,既然选择了做这一行,就要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
黑发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许的迷茫。
原来是听不懂。
白人警员直接将人推了出去,“你可以走了,晚安。”
方幼青跌倒在地上,腿上的疼痛这会绵密地侵蚀着她的神经,让她寸步难行。
比冬夜还冷的是她此刻的心,显然这个白人警官并不愿意管她。
或许她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的,至少死在家乡也算是落叶归根。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笼罩在里面。
“嘿,小甜点,怎么半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熟悉地声音将她从中拉了出来,她抬头,路易璀璨的金发在暖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蓝绿色的眼睛正满含担忧地望着她。
紧接着,她被对方从地上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的感觉让方幼青失措中环住了路易的脖子,对上他略显诧异的的眼神时,她僵硬地松开了环着他的手。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在刚才的某一刻觉得眼前的吸血鬼是能够拯救她的浮木。
猎人怎么会担心一个食物?听起来未免有些过于好笑。
路易看着怀中那张让他印象深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