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恋恋天真无邪的说起之前睡在阳台时,楚森一下子心疼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恋恋是自己亲妹妹。
第一次录制节目,他只想到那对人渣重男轻女,没想到他们连个一个独立的房间都不给恋恋。
内心的纠结,让楚森沉默了几秒钟。
沉默的几秒钟,观众也明显发现楚森神情中透露出自责和内疚,他们也何尝不是呢?
许多观众甚至想,如果自己早一点发现不对劲,或许能让恋恋少吃点苦。
【当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呜呜呜,我承认我眼瞎了,以为是节目组的剧本。】
【我也,想起小恋恋第一期直播,睡在阳台的瑜伽垫上,呜呜呜,不行了,破防了。】
【我以为是节目组故意安排的,为了突出小朋友童言童语,想一出是一出,没想到阳台就是恋恋睡的房间。】
【我还记得那段直播,后来在正片里剪掉没播,当时恋恋那么天真,笑着说在阳台上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当时还觉得宝贝好浪漫......】
【太心疼小团子了,阳台冬冷夏热的,原来恋恋早就习惯了没有空调啊。】
【呜呜呜,太心疼了,还好恋恋被哥哥找回来了。】
【如果大家早点发现不对劲,恋恋或许能更快回家,唉......】
.....
这一段直播,幸亏没让楚、王两家的老爷子看到。
否则,俩老爷子“杀”到现场,把整栋楼买下来的可能性都有。
楚、王两家的老爷子,刚搭乘私人飞机抵达沪市,楚老爷子被金兰花电影节的主办方接走,当天和第二天有电影节的活动要参加。
王老爷子马不停蹄打了好几个电话,上了保姆车。
不过,他并不是前往王氏在沪市的分公司总部出席股东会,而是让司机和助理改了行程,老爷子要先去王氏集团旗下的一家特殊的糕团厂,见一下厂长。
一个原因,是为了偷偷跟着孙子、孙女,以防万一他们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地方。
另一个原因,让王老爷子很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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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区,水塔房。
楚森让自己尽量不去想恋恋过去的遭遇,他希望妹妹可以永远忘掉那一切。
不顾“小抠门精”恋恋的反对,楚森从她手里拿走装有生活费的信封,抽出十块钱递给“包租婆”。
“乖,哥哥有办法赚回来的。”楚森揉揉小家伙脑袋。
“那哥哥不要太辛苦呀。”恋恋发现哥哥眼睛里有血丝,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不会的,哥哥是大人,大人就有用不完的力气,恋恋可以永远依靠哥哥。”楚森对恋恋笑笑,接过遥控器,对房东点点头:“谢谢。”
“顶楼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就是你们的,还有,热水晚上十一点以后就不提供了,你们算好时间洗澡,别大半夜来敲我房门。”房东提醒他们,转身关掉房门。
因为水塔房的特殊构造,导致每一层层高都很高,但是内部结构狭窄,所以楼梯设计的格外陡峭。
也因为水塔房在建的时候就是下面宽,上面窄的特殊构造,越往上走,楼梯台阶越高,楚森叮嘱恋恋慢点爬。
到最后的几节楼梯,又高又陡,恋恋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狭小的走廊有两扇木头房门,楚森用钥匙打开左边房门。
“吱呦”一声,推门进去。
屋内潮湿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在,沪市的梅雨季已经过去,空气中没什么明显的霉味。
房间看上去只有七八平米左右,有一张寄宿学校用的蓝色油漆上下铺摆在墙角,一个拉链坏了的简易衣柜挨着床,门口放了一个脸盆架子,墙上有一面小镜子,靠窗旁放了一张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庭里常用的原木色小书桌。
窗户旁边的墙上,装着个泛黄的窗式老空调。
屋顶有被雨水泡过的痕迹,墙皮也有地方爆开,楚森祈祷这几天千万不要下雨。
窗户估计为了安全,是不能完全打开的,外面缠了一层铁丝网。
难看虽然难看,但是楚森对这个设计还是挺放心的。
毕竟只有家里有的小朋友,才知道任何美观都不如安全更重要。
整个“家”,看起来虽然有些破败,好在布置简单,应该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
楚森刚把整个屋子打量完,用遥控器打开空调,伴随着轰鸣的噪音声,屋里总算凉爽了一点。
他虽说高中三年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也很少自己干家务,家里每周都有钟点工来打扫。
之前四次旅行,自己和妹妹住的房子虽然“奇葩”,但都是节目组提前收拾好的。
楚森开始回忆家里打扫阿姨工作的顺序,犹豫着,应该从哪里开始收拾一下屋子。
恋恋已经很自觉地脱掉脚上的红头小白鞋,从蛇皮袋子里扒拉出自己和哥哥的夹角拖,自己穿上后,两只小手高高举起哥哥的大拖鞋跑过来:“哥哥,换拖鞋!”
“嗯,谢谢。”楚森也换下鞋子。
恋恋又抓着哥哥的鞋子,和自己的小鞋子一起,整整齐齐摆放在房门旁边。
接着,小家伙端起架子上放的脸盆,一本正经地说:“哥哥,我们打点水上来吧?要先把桌子和床擦一下吗?”
打扫房间,扫地拖地这些基本的家务,恋恋都会干,已经很有条理的开始构想,要怎么打扫房间和铺床。
楚森想起节目组给的时间安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我们先去洗把脸,收拾的干净一点去报道,房间等晚一点回来再收拾。”
“好。”恋恋乖巧地答应着,从蛇皮袋子里找出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楚森带着恋恋去三楼公用卫生间洗漱,自己快速冲个凉,把坐火车穿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盆里,准备晚上回来再洗。
回到房间,关掉空调,楚森带着恋恋再次出门,前往糕团厂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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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节目组给出的地址,楚森在小本子上记录下来,在小区门口乘坐公交车,四站就可以到达糕团厂大门前。
兄妹俩已经花了17块钱,还剩83块钱。
为了让妹妹有安全感,楚森把装钱的信封,放到恋恋装麦的斜跨小胸包里。
等公交车时,恋恋牵着哥哥的手问:“糕团厂离我们这里还很远吗?”
“应该不远,四站路。”楚森随口答着,探头看来的公交车是几路。
“如果我们走这去呢,能省点钱吧?”恋恋再次化身小“抠门精”,紧紧攥着胸口的小包,犹豫地问哥哥。
“走路至少要走半个多小时,如果你走不动了,我还要抱你,公交车就两块钱,你不用票,怎么这么舍不得花钱?”
楚森轻轻rua了一把恋恋的小脸蛋,自家妹妹怎么“扣”成这样了?
听哥哥这么说,小团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如果自己走不动,哥哥要抱着她,反而会更累,于是,小家伙抿着嘴“闭麦”。
公交车来了,四站路不远,兄妹二人很快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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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厂房门口,楚森看着大铁门旁边挂着的厂名,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地址。
没错,地址是对的。
老旧的木牌上写着:太阳花糕团厂。
这一切都很正常,让楚森吃惊的是,厂名下方有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写着【残疾人福利工厂】几个小子。
恋恋还处于看啥都新鲜的阶段,小家伙东张西望,显然不会注意牌子上写了什么。
“侬找啥人?”看门大爷从保安亭走出来。
楚森从随身背包里拿出节目组准备的“介绍信”,礼貌地说:“您好,我是来员工食堂新来的打杂工,麻烦您,员工食堂从哪里走?”
大爷架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介绍信”,又摘下老花镜仔细打量了一下楚森和恋恋。
今天安保主任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上午会有一个年轻男孩带着小姑娘,来食堂打杂,想必就是他们俩了。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大爷热情地招招手,腰间挂了一长串钥匙,“哗啦啦”的响,拖拉着不太利索的右脚带着他们走进厂房大院。
太阳花糕团厂,规模不大,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更像是中等大小的作坊。
“我们太阳花糕团厂,是沪市的老品牌了,厂子开了几十年了,经历过大的变迁,后来从太阳花副食品厂分割出来,变成私人的厂子。你们看这院子里的花坛、自行车棚、假山雕塑,都和当年没两样,现在厂的老板和之前的老板一样,都是大善人,对我们可好了。”
看门大爷很热情,一路上给恋恋和楚森介绍厂里的一草一木,像是介绍自己家一样。
可以看得出来,大爷是真的爱厂。
楚森也是第一次来厂区,和恋恋一样,见什么都新鲜。
老人家讲得过去的事,对十八岁的少年来说,更像是听故事一样。
但是,实话实说,这厂子看起来似乎和九十年代的厂子没啥太大区别,甚至四处还透着一股破败的味道,
“爷爷,那么高的大树,也一直长在院子里吗?”恋恋小手指了指一棵很高的法桐。
“是啊,我在厂里干了一辈子运输工,年纪大了开不动大车了,退休就来看大门,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棵树还是小苗苗呢。”大爷笑着说。
“厂里,有一部分员工是残障人士?”楚森轻描淡写的问道,刻意不让自己的问题显得冒犯。
“对,之前的老板是退伍军人,我们都习惯叫他老领导,一心想着回馈社会,招收一部分有工作能力的残疾人给厂里的老师傅当学徒。后来,老领导因病走了,前几年有新老板接手,就延续了厂子的老传统。”看门大爷回答的很坦然,耐心地给楚森解释。
一行人走在厂房旁的大路上,却不知道,三楼厂长办公室,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如果他们能看到的话,还会发现,那个人影看起来有点狗狗祟祟?
楚森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眼厂房的玻璃窗。
一个人影很快躲到窗帘后,速度之快,还以为当过特种兵!
没发现什么异常,楚森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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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办公室。
王老爷子轻声问:“没发现我吧?”
“没,走了走了。”胖乎乎的李贵生探头看看,对躲在窗帘后面的王老爷子摆摆手。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爷子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坐到硌屁股的硬沙发上,开始翻看面前的财务报表和资料。
这家糕团厂,本是王老爷子老战友退伍后接手的。
老战友一干就是几十年,他无儿无女也没娶妻,这辈子,糕团厂就是老战友的家,厂里的员工就是他的亲人,退伍后把半辈子的心血都投入到这家厂子里。
老战友和王老爷子在部队就是好朋友,知道自己得病以后,打电话希望见王老爷子一面。
老战友希望老爷子可以接手这家糕团厂,也不需要王老爷子一直在沪市盯着,就希望糕团厂有个主心骨,别让人心散了,平时日常工作也不需要王老爷子操心,厂长会处理。
更重要的原因,是老战友放心不下糕团厂的那些残疾人员工,那些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除了做糕什么也不会,如果厂子散了,他们就没工作了,很难再进入社会。
对残障人士来说,工作是一种收获尊严的方式,一份工作,除了让他们可以得到经济来源,更能感受到自己为社会做了一份贡献,能切实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王老爷子并没有无偿接受这家厂子,五年前按照市场价买下糕团厂,钱都打到老战友的账户里。
等老战友去世后他才知道,老战友的遗嘱,把他名下的全部财产都捐赠给社会。
王老爷子这些年身体也不是很好,三年前又因为家里的小孙女“早逝”,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走出来,沪市的这家太阳花糕团厂他买下来之后,就没来过第二次。
今天来了,王老爷子才发现,厂子的问题不小。
“小李,厂子一直这么亏损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王老爷子皱起眉头,合上报表,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当年我答应我老战友,不干涉你们厂的经营,但是连续三年亏损一点起色都没有,你有什么改善的想法吗?”
“我也知道,这些年都是您给厂子补亏空,才让糕团厂一直维持下去......”
李贵生挠挠头,惭愧的笑笑,接着说:“主要是,我个人能力真的有限,现在的经营理念还是按照老领导留下来的思路和方向。现在社会,别说和五年前比,一年就一个样,咱们厂的东西真的都是好东西,味道也是传统的老味道,您尝尝就知道了。
比如,清明时节做青团,全沪市都找不到一家,还像我们一样用鲜榨的艾草汁来做,别人都是用大麦青汁粉代替了,那个味道比起新鲜的艾草汁,肯定是不一样的。还有原因,是厂子的成本确实很难降下来,因为咱们毕竟是福利工厂,还要保证残障员工的早午饭,食堂、班车这些都是必须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