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话音一落,空气突然安静得诡异。
她茫然......
茫然中又有些忐忑。
沈栀栀看向跟在裴沅祯身后的奚神医。
奚神医低头,肩膀不停颤抖。
是笑的。
沈栀栀愣愣地眨眼,又转头看向尤冰倩。
尤冰倩脸色憋得涨红,竟是比之前咳嗽还红了许多。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况且在家中由嬷嬷教导过人事,自然清楚沈栀栀的那句话如何得罪了裴沅祯。
为了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她强自端庄地福了福身:“公子,栀栀姑娘,我还有事先行离开。”
然后,赶紧端着自己的小炉子走了。
后头忍笑的奚白璋,努力咳了两声:“我也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颤阿颤地,也溜了。
夹板上,一阵秋风卷过,带来丝丝凉意。
沈栀栀缩了缩脖颈,硬着头皮迎上裴沅祯阴恻恻的眼神。
“大人,”她苦着脸:“奴婢又做错了什么吗?”
裴沅祯绷着脸,良久,才开口吩咐:“回去收拾收拾,一会随我下船。”
说完,他转身而去。
“公子又要去酒楼用膳?”沈栀栀殷切地跟在后头:“公子这次要去多久?若是时间充裕,奴婢想去布庄扯两尺布。”
“扯布做什么?”
裴沅祯倏地停下,沈栀栀“哎呦”一声撞上去。
她捂着鼻子,眼眶泛红:“奴婢做衣裳啊。”
“两尺能做什么衣裳......”突然想到什么,裴沅祯话音停下。
本来不想答应她的,但看这小婢女委屈巴巴地揉鼻子,还是勉强点头。
“尽快,我不会等你。”
“奴婢知道啦。”
.
船停在恒城补给物品,午时,沈栀栀随裴沅祯下船去办事。
裴沅祯换了身低调的常服,甚至连侍卫都没带就这么出门了。
马车穿过细雨迷蒙的街道,随后在巷子口停下来。沈栀栀掀开帘子才发现路中央有几块大石墩,马车过不去。
下车后,她举着把大伞罩在裴沅祯头上,问:“公子,我们要去哪?”
裴沅祯视线往狭小的巷子瞧了片刻,没理会她,径直抬脚往里走。
沈栀栀连忙跟上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两人来到一家米铺。
这家米铺开在不起眼的巷子里,门面不大,但生意出乎意料地好。门口有许多脚夫来来往往搬东西。
裴沅祯进门,掌柜的没想到还能来这么个贵客,有些局促地问:“客官要买粮?”
“寻人。”裴沅祯道。
话音刚落,里头出来一人。他见到裴沅祯面色惊愕又惶恐,上前欲行礼却又怕暴露身份,只得躬着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等进了后头的账
房,那人立即跪下来。()
“罪民宁珲见过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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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抬手打住他,缓缓开口:“我的事想必你父亲已经跟你说了,他派你前来应是对你十分信任。既如此,我也信你。出门在外,繁文缛节可免,你只管办好差事。”
“是!”宁珲愧疚又激动,张口想说什么,最后震声道:“属下定不负公子栽培和期望,一定好好办差。”
宁珲便是澶州宁知府的儿子,也正是那天带表弟去围攻酒楼的那位。
可那日之后,宁知府给他陈述了利害,并让他在裴沅祯面前将功补过。宁珲愧疚之余,心下感动。
然而,更多的是敬仰。
裴沅祯,意志坚韧才智过人,年纪轻轻就位居内阁首辅。这样的人,哪个满腔抱负的男儿不仰望?
外头都说裴沅祯是大奸臣,可但凡有点明辨的人都清楚。先帝在时,大曌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倾轧乌烟瘴气,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而裴沅祯却以雷霆手段在战场上震慑强敌,与邻国订立盟约,这才让大曌得以喘气,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短短几年,大曌在裴沅祯的治理下,日渐昌盛。
他虽是奸臣,可也是能臣。
宁珲起身,像是个初见情人的毛头小子似的,手脚无措,耳朵泛红。
“公子,您交代的事,属下办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何意?”
宁珲紧张地说:“十万石粮,澶州出三万石,另外七万石从陈家的粮铺出。”
“只不过......”他又说:“陈家粮铺遍布各地,要全部凑齐还得等些时日。但属下已经安排了最好的货船,会分批逐一运送到岱梁。”
“嗯。”裴沅祯说:“你做得好!”
得了这么句话,宁珲更加热血沸腾,脸上因振奋而红得像喝了酒似的。
他郑重道:“属下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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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粮铺,沈栀栀跟裴沅祯往回走。
恰巧瞧见斜对面有家布庄,迟疑了下,她开口问:“公子,我们现在还要去哪?”
裴沅祯扭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