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华醒了?”阎岁微微直起身子, 他眯起眼睛,神情似笑非笑,“那为何不出来见我?再怎么说, 我也是你的‘前’上司吧。”
他刻意咬重了“前”字的发音, 意味不言而喻。
苏黎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听着耳畔鬼魂呜呜咽咽的假哭声, 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连忙支支吾吾地替晋华找借口:“刚, 刚才应该是我听错了, 最近没休息好, 可能是幻听了吧……哈哈。”
他干笑起来, 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奇尬无比。
但阎岁似乎是信了,还关切地问了一句:“没休息好?是因为奕君的事吗?”
苏黎点了点头。他犹豫片刻, 问道:“您也认识我父亲?”
阎岁笑了笑, 倒不奇怪为什么苏黎用了这个“也”字。他道:“不算太熟,不过确实认识。你父亲是个很有趣的妖怪, 想法不错,但还太心软太年轻了。”
闻言, 苏黎不禁囧了一下:他爹都快三百来岁了,这还叫年轻?
不过对比起这位据说从先秦时期一直活到今天的活化石来讲, 确实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
阎岁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房间内的投影。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审判才开始不久,望着镜头前那位胡子拉碴却依旧不减潇洒风度的帅大叔, 苏黎咬着下唇, 眼睛渐渐酸胀起来。
“你们父子俩, 长得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阎岁对比了一下屏幕内外的苏黎和奕君,发表了十分中肯的点评,“当初你的满岁宴我也去了,还给你送了道邪祟不侵的刻印,你应该已经忘了。但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到了超管局来工作,我送你的刻印应该挺管用的吧?”
这下子,苏黎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些黑雾都对自己避退三尺了。
黑雾本身就是怨灵和邪祟的集合体,他体内有鬼王留下的刻印保驾护航,它们当然不敢伤他!
“原来是您,”他由衷地感谢道,“确实很管用,要不是它,我估计早就死在任务中了。”
“那倒也不会,毕竟林宿把你看得这么紧。”阎岁摆了摆手,说道,“当初送你礼物的也不止我一个,上代天师和方丈都去了,奕君的朋友遍天下,当时的苏旻山可是热闹的很。”
“朋友遍天下……”苏黎苦笑起来,他望着审判庭上双手被戴着镣铐、无聊到已经开始打哈欠的老爹,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奕君的兄弟朋友真的像阎岁说的那么多的话,那他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是对是错,都不是现在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够评判的。”阎岁望着屏幕上一脸严肃的蛇长老、德高望重的同光大师与龙虎山的代表,语气不屑地说道。
除了暂时离席不知去做些什么的林宿,在场所有人,没一个他能瞧得上眼的。
晋华忽然出声:“少主,鬼王陛下虽然喜怒无常不好琢磨,但他活的年头却足够漫长,又因为地位的原因,能接触到很多
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了解的隐秘之事。你若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的话,不如趁机问问他。”
苏黎也正有此意,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客客气气地问已经对审判丧失兴趣、开始自顾自饮酒的男人:“鬼王陛下,当年的事情……您大概知道多少?”
阎岁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相撞,发出叮咚的脆响。
“你想知道什么?”他不答反问道。
“我想知道,我父亲他究竟想做什么。”苏黎低声说道,“还有,梦魇与他,还有林宿,他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唔,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吧。”阎岁摸了摸下巴,倒还真有些知无不言的意思,“如今知道的人估计不超过五个指头了,但想当初,你父亲和梦魇可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要论苏旻山上的黄金一代,他俩首当其冲。”
苏黎现在都快对“好兄弟”三个字产生心理阴影了,但他还是耐下性子,努力听阎岁继续讲下去。
“梦魇的来头谁也不知道,有人说他是被苏旻山除名的妖怪,还有人说他是专门钻研一些歪门邪道的邪/教中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风评。但当时他还没那么疯,虽然使得一手好毒,也基本不在活物身上试验,所以尽管你父亲与他来往过密经常遭人非议,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阎岁说道,苏黎这才发现他居然不知道梦魇实际上是只蛇妖,不禁有些诧异。
“至于林宿,他年纪要比奕君和梦魇都小上不少,梦魇下山游历的时候总是会把他带在身边,关系的话……我猜测,应该相当于亦师亦友?”
听了半天,苏黎实在无法将阎岁口中那个与父亲和林宿都交好的阴沉男人,与几十年前在苏旻山上大开杀戒抢夺龙血的狂徒联系起来。他其实也是见过梦魇一面的,还差点儿被他毒死,虽然因为抢救及时侥幸挽回一命,但当初在病床上高烧三天三夜的痛苦,苏黎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遍。
“梦魇之毒大多无解,就算是你,以当时他的精神状况来说,肯定下的也是死手。”阎岁听了他的故事,所有所思地说道,“你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你身体里早就有了抗体。满岁宴的时候梦魇也在,他作为奕君的兄弟,不可能不送你什么的,所以抗体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你种下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杀我!?”苏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