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万籁俱寂过后,婉婉全身绵软成一汪春泉,慵懒靠在他怀里细细喘着气,绯红的两颊与朱唇相呼应,再提不起力气作乱了。
怀中动静止住。
陆珏垂首望她一眼,无奈微扬唇角,轻舔薄唇复尝一口甜,才悠然问:“这次是真的要睡了?”
婉婉不好意思看他,也羞得不敢多言声儿,埋着脸抿唇低低嗯一声就算做答复了。
此时窗外天光正好,春风裹挟了院里的繁盛梨花,零零星星飘落在长案上,纸张生香,枝叶间啾啾鸟啼,热闹又悠闲。
她怕是亲累了,困劲儿来的极快。
陆珏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背上,来回拍了才不到三十下,原本环在他腰上的两条细胳膊,便无知无觉地松懈了下来。
低头去看,婉婉呼吸平稳,纤长的眼睫静静倾覆,像两把小小的羽扇。
已经睡着了。
陆珏这便将人抱起来,回到正屋放在了床榻上,给她盖上锦被,她一扭身,裹着小被子便蜷到里侧去了。
他从屋中出来,见云茵正在隔间熏衣裳,记得嘱咐了声:“傍晚太阳落山前,把东窗关上。”
那扇窗户外是荷塘,风吹进来就在床前不远,太阳落山后容易着凉。
云茵含笑应声是。
等世子爷出门去了,隔间叠衣服的临月也凑过来,兴兴地同她嘀咕,“爷平日瞧着冷冷清清的,想不到实际上待姑娘是这么上心的啊,对不对?”
云茵自顾不言语,觑她一眼,“还姑娘姑娘的,再不改口,回头就罚你的月银。”
临月眯起眼睛笑,“是,如今该叫世子夫人了。”
*
这厢廊檐下,陆珏踏出正屋,茂华早已等候良久,瞧着时机忙迎了上来。
“爷,方才建兴小侯爷前来拜访,小的请他稍等,他便先去拜会侯爷了。”
依霍宴的性子,若真有十万火急之事,只怕等不住,眼下还有闲心往集贤堂去闲逛,想必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陆珏嗯了声,并未多问。
他一壁往书房回去,一壁倒又想起来吩咐道:“长言归府后,教他过来。”
祭天大典出事,纵然太子再如何为救驾伤及自身,依皇帝多疑的性子,追究起来也不可能真的将太子置身事外。
先前枢密院杨琛借例行查问之便拜访陆珏,就足可见皇帝的猜忌之心。
陆珏行事向来缜密,不至于留下破绽给人查,但杨琛其人心性诡谲,他自然要教长言时时注意着枢密院的动向,否则做不到高枕无忧。
长言来的很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不出主子所料,杨大人心中有疑,哪怕如今证据确凿对准魏国公,他也迟迟没有面圣回禀,只言称调查还未明。”
兴许是证据指向性太明显了吧。
陆珏同杨琛打过交道,那是个聪明人,极其聪明,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成了皇帝近前心腹。
但他的身份是皇帝的一把刀。
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要比旁人更加谨慎,党派之争万万不可牵扯其中。
祭天大典之事杨琛应是嗅到了危险,皇帝的刀,又怎么能被他人左右?
然而陆珏既然要用,便也由不得他了。
陆珏寒声道:“派人将枢密院查到的结果透给魏国公与陈王,他们想必会愿意推杨大人一把的。”
两党相争,杨琛只想独善其身,三方僵持不下的局面,那么谁一旦先动,谁就输了。
不过祭天大典只是陆珏眼下诸多事物中的一桩,今次召长言前来,实则还为了另一桩事。
“灵州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记得去年寒冬时节,陆珏曾派人前往灵州寻钟家之人画像吗?
画像很早就传回来了,然而奇就奇在,府中暗卫在寻求画像临了之际,竟发现还有人在暗中窥伺,反过来在打探暗卫们的身份。
此事传回来,陆珏亦有一瞬间意外。
钟家百十来口人,连带府中仆役,理应早在几年前便死伤殆尽,后来疫病传闻散播开后,连钟家宅子也已经在烈火中烧成了灰烬。
正因如此,当时暗卫的探访之途十分艰难。
可暗处藏着的又是什么人?
陆珏本就身在不胜寒之处,身上聚集的目光多不胜数,可这次对方明显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顺着钟家而来。
兴许是陈王,他先前就教章二查过灵州之事,贼心不死也不奇怪。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陆珏并不能贸然全盘否定——世上是不是还有与钟家有关的人活着?
远亲、旧仆、故友、仇敌,甚至钟氏本家之人。
长言提起来此事眉宇间稍稍凝滞,“主子恕罪,先前浮出的一点音讯,手底下人第一时间便追查了过去,但对方行踪藏匿太快,没有查到可用线索。”
侯府的暗卫查不到对方,而事情过去这么久,若当时对方已查到了侯府,也不至于如今仍毫无动作。
这倒是僵持住了。
若换作原来的陆珏,破局只需要放出诱饵,引对方现身再图如何处置便是,可如今诱饵成了他掌心的小宝珠……当真应了那句话,人越是珍视,越会瞻前顾后。
“查不到便先搁置吧,将人都召回来,不得泄露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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